在星际死亡蠕虫开始殉爆的同时,两道流光正向着蠹星的方向极速飞驰,岚和药师都感受到了那庞大能量汇聚过去的方向。
但蠹星就好像是被特意藏起来了一样,无论以何种方式撕裂空间,祂们都找不到虫母现在所处的坐标,就连繁育命途的存在也忽隐忽现。
「已经开始了吗?」伴随着辛格瑞达低声的询问,纳撒尼尔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到了即便缩在祂怀里,却仍感不安的双生弟弟身上,「纳纳,父亲不要我们了吗?」
纳撒尼尔抱紧了弟弟,直接用行动表达了自己会一直陪在辛格瑞达身边,永远不会离开祂的想法,祂知道自己脑子笨,不会说话,所以就干脆不开口。
「祂不会丢下我们的……算了,我和岚这种跟祂各取所需的同盟者另说。」
药师的声音难得有些慌张,随后,祂顿了顿,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努力的安慰着继承了祂血脉的两个孩子:「至少,祂一定不会就这样丢下你们不管。」
岚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可,虽然祂也没太听明白药师在说什么,蠹星的语言一直是岚被药师一口一个文盲叫着挑衅的根本原因。
岚看着不断汇聚在寰宇中的能量流,思考着另一个问题:“药师,如果祂想炸掉整个宇宙呢?”
“那我就帮祂点火,递柴,”药师回答的毫不犹豫,但祂的语气里也没多少自信,“我可比你有用多了,祂总有能用上我的时候……大概。”
“你也就剩那点树杈子能烧了。”
“那也比你强!”药师怒气冲冲的扭过头,往前飞得更快了些。
岚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幽蓝色的火焰燃起,给坐在祂背上的两个已经算不上是孩子的繁育令使,带来了一丝难言的温暖。
星神也并非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冰冷的,祂们身上应有的温度,只会因自身遭受命途概念的侵蚀而消失,不过,博识尊除外。
在刚刚成为星神的时候,岚的意识尚且还处于被巡猎命途概念覆盖的蒙昧状态中,直到遇到了繁育星神,祂才渐渐的找回了自我。
也不知道祂的小狐狸现在如何了,但岚相信自己亲手擢升的玉弓,那个抖着粉色狐耳和尾巴的聪明孩子,定然不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出岔子。
正被岚念叨的米蒂洛突然打了个喷嚏,好在,祂的折扇已经架住了彦卿的最后一柄飞剑,这足以让祂提前结束这场指导战。
从那漆黑一片的虫灾出现开始,原本已经进入白热化争胜的两方士兵就默契的停手,并形成了一致对外的防线。
此时,胜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雨别捞起刚被云吟术造成的水龙卷转得脑袋发昏的白露,挥手就撤去了磐萦在仙舟曜青上的不朽之力。
“所以,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随着仙舟曜青的引擎重新发动的声音,飞霄之前被截断的通讯频道也被景元续上了,“星啸呢?元帅怎么说?”
仙舟曜青的总控室哪,景元的声音通过信道传来,依旧平稳,但飞霄能感觉出这位神策将军言语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星啸的军团在虫灾爆发的瞬间就脱离接触,跃迁撤离,轨迹混乱,疑似溃退。
元帅府最高指令:所有仙舟及同盟势力,立即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固守当前防线,优先清除境内残留虫群,不得冒进,更不得靠近蠹星能量辐射区。”
“不得靠近?”飞霄一拳锤在指挥台上,合金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难道就看着那玩意在那里聚变?!谁知道这东西最后会炸出什么来!”
“飞霄将军,”景元的声音多了一丝严肃,“那不是普通的爆炸,博识学会,星际和平公司,以及……”
景元顿了顿,他侧头看了看扭过头表示我不听,但却竖着耳朵的米蒂洛,景元只好咳了一声,给米蒂洛换了个相当隐喻的称呼:“以及元帅府秘密项目的初步分析都指向同一点。
那是命途层面的湮灭前兆,盲目靠近,可能会被卷入概念性的消亡,从存在意义上被抹除。”
总控舱内一片死寂,彦卿倒抽一口冷气,就连刚从水龙卷里解脱出来,还晕乎乎的白露,也瞪大了眼睛。
雨别站在观景窗前,他的龙尾紧紧的卷在米蒂洛身上,就在刚才,他在精神域感受到了一种,来自蠹星王虫的深深悲啜。
他望着远方星空处那极不自然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向内塌陷的黑暗区域,缓缓开口:
“这已非寻常战争,繁育星神欧西德·曼提斯,正在试图拖着整个繁育命途殉爆,靠近,即是参与其终结的仪式。”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飞霄难得的有些焦虑,在曜青仙舟的军士成功与罗浮的将士们汇合后,红带着整个后勤军团就退出了已经构筑好的防御堡垒。
看它们行进的方向,大抵是要主动参与到那场将附近所有生命都碾压成能量流的献祭中。
“不是不做,”景元叹了口气,他的手按在椅背上,指节微微发白,“是我们太过弱小,所以才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翁法罗斯内部,在黑塔和螺丝咕姆发现了来古士的踪迹直接杀出去了之后,哈尼雅这才有时间,跟无名客们叙旧。
“好久不见了,塔尔,穹,三月七,丹恒,”哈尼雅熟练的伸手接住从丹恒领子里飞扑过来的迷你版小叔叔,“看样子,你们这段时间的开拓之旅,过得还不错?”
“确实很久没见了,哈尼雅,”穹下意识的回应哈尼雅,他现在还被自己刚刚确定的事实惊吓到瞳孔地震,“你都有崽儿了,而且,都这么大了。”
“嗯,希望你们有与祂相处愉快?”哈尼雅一直保持严肃的美丽面庞,终于带上了点笑意,祂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穹的头。
“也算是愉快吧,虽然还没怎么相处,”三月七嘟嘟囔囔的回答,然后她也伸手,把哈尼雅轻轻梳理着穹短发的手挪到了自己脑袋上,“咱刚刚才有了能看见祂的能力,然后祂就被你……嗯,是送走了吧? ”
“对,祂的年龄其实还很小,”哈尼雅顺着三月七的力道安抚着她,“接下来的事,不是祂有资格参与的。”
“你们要达成的目的,是以整片寰宇为平台吗?”丹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只得到一片沉默,以及哈尼雅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许。
哈尼雅没有直接回答丹恒的问题,而是望向翁法罗斯的天幕中正缓缓消失的彩虹环,临时通道的时间到了。
祂的眼中倒映着逐渐显形的寰宇法则,想象着那些条条框框被撕扯殆尽的异象,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与其说是以那片星空为平台,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一场,针对宇宙病灶的手术。”
哈尼雅抬起手,指尖流淌出柔和的,带着繁育命途特有生机的微光,但这光中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殷红的气息。
“我的父亲,繁育星神,欧西德·曼提斯,祂的痛苦与偏执,早已与繁育命途本身,如同癌变般生长在一起。
命途是概念,是规则,也是枷锁,如果想根除这病变,单纯的杀死星神是不够的,而任凭其爆炸,也会污染整个宇宙的生命基底。”
光芒在祂掌心汇聚,呈现出一幅微缩的图景:
庞大的蠹星如同一个腐烂的果实核心,无数虫群是蔓延的菌丝,而更深处,代表繁育命途的暗红色脉络疯狂搏动,仿佛即将胀破这层看不见的束缚。
“而我们要做的,是在爆炸发生的同时,进行一场精准的切除与灼烧,用巡猎的火,划定界限,阻止污染扩散;
用丰饶的根,暂时维系被切除部分的概念稳定,避免其彻底湮灭引发的连锁崩溃;
而繁育本身的力量……”
哈尼雅顿了顿,看向自己掌心的光。
“则用于引导这场病变组织的自我燃烧,将其绝大部分的破坏力,约束在蠹星废墟的疤痕之内。
这需要时机精确到刹那,需要力量配合到毫巅,更需要一个足够强韧的引信和载体,去主动拥抱那最初,最猛烈的殉爆点。”
穹猛的反应过来:“那,刚才那些画面里的虫灾,就是引信?”
“不,它们是自愿的薪柴,”哈尼雅肯定了穹的猜测,眼神深邃,“是与我们流淌着相同血脉,但又承担着完全不同使命的同族。
它们承载着足够浓度的命途之力,能将自身的能量彻底融入那场爆炸的核心,确保燃烧按照预定的路径开始。”
三月七捂住嘴,她突然就对哈尼雅口中坦诚的事实感到一阵寒意,丹恒则沉默着,他理解这计划的冷酷与必要,但掌心却不由自主的收紧。
“那之后呢?公主呢?”塔尔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颤抖和迫切,很显然祂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塔尔还能再见到公主吗?小蝴蝶,公主会平安无事吧!对吧!”
“切除下来的病变命途,总要有个去处,放任不管,残骸也会形成新的污染源。”
哈尼雅终于将目光从彻底合拢的彩虹环处收回,此时,翁法罗斯的天幕上已经看不到那片寰宇的景色。
“所以,这才仅仅是前序,当父亲彻底将命途引燃之后,才是真正救世的开始,”祂看向无名客们,脸上流露出一种复杂哀伤的,又近乎悲悯的神色,“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熔炉,当然,也可能不需要。”
剑刃划破空气的铿锵声传来,是白厄,他举起侵晨,剑锋抵在哈尼雅颈侧,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许久的怒气:“那为什么,是翁法罗斯?”
“抱歉,我也不知道。”
哈尼雅没有动,祂理解这位翁法罗斯的救世主无处安放的恨意,可祂自己又何尝不恨呢,黑斑在祂的皮肤上涌动,然后,默默的再次沉寂下去。
“命运无常,我们都是随波逐流的落叶,只能抬头看着那枝桠上的花苞用尽全力的绽放,枯萎,最后,结出一颗不知能否长大变甜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