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陈立东木然的看了瞬间斗志昂扬、仿佛年轻了十岁的王海涛一眼,又瞥了瞥旁边一脸不爽、暗自咒骂的李伟明。
他怎么也想不通,以前看起来都挺精明、挺会算计的两个人,怎么在苏木面前,就给他一种智商急剧下降、宛如白痴一样的感觉呢?
这位苏主席驾驭人心的手段,简直是……出神入化了。
他默默的跟在苏木身后,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等到苏木跟陈立东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李伟明和王海涛脸上那刻意维持的笑容几乎同时收敛,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两人不约而同的侧头,目光冰冷的看了对方一眼,眼神在空中短暂交锋,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哼!”
两声含义相同的冷哼几乎同时从他们鼻腔里发出,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决绝。
王海涛率先动作,倨傲的背起双手,挺着微凸的肚腩,头也不回的朝着走廊另一端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脚步踩得地面咚咚作响。
李伟明则阴沉着脸,猛的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反手用力一推,“砰”的一声巨响,那扇实木门被狠狠摔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巨大的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
陈立东默默的跟在苏木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苏木那挺拔却显得格外沉稳的背影上,试图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出些什么。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市委办公大楼,来到停车场那辆略显老旧的黑色帕萨特前,陈立东仿佛才从某种压抑的氛围中“活”了过来。
他赶忙快走几步,抢到车旁,熟练的替苏木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手臂护在车门上方,动作恭敬而标准。
苏木却随意的摆摆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老陈,没那么多讲究,我还是坐副驾吧,这样咱们两个路上还能说说话,聊聊天,省得闷得慌。”
陈立东闻言,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暖,也就没有坚持,顺从地点点头,应了声“好”。
他轻轻关上后车门,又快步绕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小心地用手护着车顶,等到苏木弯腰坐稳,才轻轻将车门关好。
他自己则迅速绕回驾驶室,拉开车门坐进去,插入钥匙点火,伴随着发动机略显沉闷的启动声,小车缓缓驶出了停车场,朝着市委大院门口平稳驶去。
驶入车流渐多的主路后,陈立东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而苏木则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颇有兴致的打量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目光中带着一丝观察与思索。
当车辆行驶到一座气势恢宏、约有二十多层高的大厦前时,苏木发现大厦那光可鉴人的旋转玻璃门前,似乎聚集了不少人,影影绰绰,不知道在干什么。
苏木下意识的抬头,目光越过车窗,看向大厦顶端那几个巨大的、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鎏金大字,静海能投集团。
就在苏木凝神,想看得更仔细些的时候,陈立东的车速不减,已经迅速驶过了大厦门口,将那幕景象甩在了身后。
苏木只好略带遗憾地收回了目光,眼神中却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思。
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和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苏主席。”
陈立东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我有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好久,想……想请教您一下。”
苏木闻言,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语气轻松的问道:“是不是想问关于李伟明和王海涛的事?”
“好奇他们今天怎么会这样?”
陈立东立刻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看向苏木的眼神里充满了强烈的探究欲和无法理解的神情。
“看路,看路!”
苏木笑着指了指前方,用带着调侃的语气提醒道:“陈大秘书长,你也不想明天的《静海日报》或者本地新闻头条,出现静海政协主席与副主席因行车途中讨论问题分心,导致车毁人亡这种惊悚标题吧?”
陈立东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点了点头,重新集中精神目视前方。
尽管才跟苏木相处了一天多,但苏木性格的多面性和难以捉摸,真的让他有些看不清,摸不透。
对待程路刚那样权势赫赫的市委书记,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怯懦,敢于正面硬碰硬,寸步不让。
面对李伟明他们几个在政协经营多年的副职下属,他却肯花心思,用看似简单的手段,就轻易挑起了他们之间潜藏的矛盾。
而跟自己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又常常流露出年轻人那种看似毫无心机、热情开朗的一面,甚至带着点随和与痞气。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陈立东感到一阵迷茫。
“老陈是不是在想,以李伟明跟王海涛平时的精明和圆滑,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被我三言两语给挑拨得当场撕破脸皮,是吧?”
就在陈立东心绪复杂、神游天外的时候,苏木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声音,再次在他耳旁清晰的响起。
陈立东下意识的点点头,眉头微蹙,语气中充满了实实在在的不解:“是啊,苏主席,我确实想不明白。”
“仅仅只是一个……一个陪同出席宴会的名额,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们两个人,为什么就能不顾多年共事的情分,当场吵成那样,几乎要撕破脸皮?”
“这……这实在不符合他们平时的为人。”
苏木笑了笑,目光依旧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语气平淡的说道:“在你去找他们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也最简单的东西。”
“很多时候,它经不起试探,更经不起利益的考验。”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戏谑问道:“我跟你打的那个赌,是不是我赢了?”
陈立东回想起李伟明那三声清晰的狗叫和王海涛急切揭短的样子,脸上再次露出苦涩的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初自己还信心满满,认为凭借多年的交情,两人绝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真正翻脸。
结果呢?
现实结结实实的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陈,你不是静海本地人吧?”
苏木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