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感受着车厢内密不透风的压抑。
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的审视，如同实质般刺入他的背脊。
私家车在街尽头的一辆黑色轿车后面停下，夜色深沉，路灯昏黄，拉长了街边树木的影子。副驾驶的特工，一个身形精瘦的男子，麻利地下车，走到前面那辆车的后门，躬身和里面的人说着话。片刻后，特工返回，拉开陆阳这辆车的后门。
“下车吧，陆长官。”
特工的声音低沉。
陆阳推开车门下了车，走到前面这辆车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只是安静地等待。他清楚，他这种级别的特工，想见军情部门本部的一位少将副处长——林韶璞已死，那么此刻坐在车里的，必定是局座身边的红人，或者直接就是戴雨农本人。无论哪种情况，不经过严格搜查是不可能的，这是军情部门的规矩。一个不懂规矩的人，路绝不会太长。
两名身穿中山装、戴着礼帽的男子，从街边的阴影里走出。他们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地来到陆阳身边，然后二话不说，将陆阳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动作专业而迅速。搜查完毕，其中一名男子拉开前面那辆车的副驾驶门，对陆阳说：“进去吧。”
陆阳没说话，顺从地走到车门前。他弯腰钻进车内时，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驾驶位上空无一人。他没有再多看，一眼看过后，一声不吭地钻了进去。
车门关上，车厢内陷入一片寂静。后座，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直奔主题，没有丝毫废话。
“你搜查过刘义光的住处了？”
陆阳没回头，点了下头。
“是的长官。”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陆阳答道：“报告长官，卑职昨日去过山城特别区区部，有幸和特别行动组的几位兄弟聊过几句。”他撒了个小谎，并没有说出自己通过监听电台，知晓了戴雨农的代号。
“都搜查到什么？”
后面话音一转，回到了原先的问题。
“报告长官，卑职搜到一些刘义光是日本特务的证据。”
“都有什么？”
“报告长官，有两部电台、两本密码本，两部手摇发电机、四支手枪和一些弹匣子弹。”
“你看过密码本？”
“是的长官，卑职看过，上面有日文，所以卑职才敢打电话。”
“既然你已经肯定这个刘义光是日本特务，为什么不通知山城特别区而是来通知特别行动组，并且还要私下和我见一面，你的目的是什么？”
“报告长官，卑职不小心和宪兵司令部的宪兵发生了一些冲突，五个宪兵现在都还被卑职关着……”
“这种小事情，山城区一样可以为你解决，用不着我出面。说实话！”
身后的人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
“是长官！长官，卑职已经申请去上海——”
说到这里，陆阳停了一下，但后座没有像先前那样响起声音，这让习惯了一问一答的他有些不习惯。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的审视，仿佛要将他看穿。
“长官，卑职想做孤鹰。”
陆阳终于说出了他给特别行动组打电话的真实目的。军统术语中，“孤鹰”指的是单独一人行动，以完成任务和命令为主，不讲求手段，只有绝对忠诚的人才能做孤鹰。这既是表达忠心，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行动自由。
“孤鹰——”
两个字在陆阳身后响起。声音带着一丝沉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等待一阵，那声音才再次响起。
“说吧，除了那些刘义光是日本特务的证据，你还搜到了什么？”
“当真是吃惯了腥的老鬼，一闻就闻出味来了。”陆阳暗道一声后，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地说道：“长官，卑职还搜到了一个小金库——”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一下，想看看这位情报处副处长的反应。让他没想到的是，后座的人还是一言不发，像是不感兴趣。
事已至此，想再缩回来已经不可能，他只得继续说道：“小金库里有十万余元美金，还有一些金条，大小都有，另外还有数量不少的法币。因为时间紧迫，金条和法币卑职都没有做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