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你还知道家字怎么写?”
李长存沧桑的嗓音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随着话语流淌出的莫大质疑瞬间化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实质围绕着站在原地的秦志怀。
紧接着李长存伸手指了指中楼看台的方向,继续说道。
“看着他,告诉我你秦志怀的家...”
“到底在哪里!”
李长存最后的质问脱口而出。
和所有已经把秦志怀打成死敌的当代天贵派不同,他独特的经历让他对秦志怀这三个字...
或者说秦这个字还带有一丝最后的温情。
所以和之前没给掌握李盛天记忆的徐愿选择权不一样,在明知结局的前提下,他还是说出了那句一直不曾说过的话。
这话一出,第一时间产生剧烈反应的不是站在李长存面前的秦志怀。
中楼上包括部分议员在内的所有知情天贵派高层们统一心里一咯噔,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觉瞬间浮上心头,不好的预感占据了他们全部的神思。
而作为当事人的秦志怀却只是笑了笑,负于背后的双拳握紧又放松的画面却没人能看到。
“我以为您不会说这种话的。”
“您真的老了。”
说罢,秦志怀闭眼淡淡地摇了摇头。
两人都知道的事情是,他这一摇头,几乎就要摇断李长存心中的最后一道保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红线。
李长存这位隐藏在水底多年,不曾丝毫展露实力的耀阳境“神明”第一次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出现了在李盛天确定废了的时候都没有出现的轻微颤抖。
而注意到这一点的秦志怀却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表述,反而继续说道。
“您知道的。”
“天京东区景天路家属院一号楼一单元201是我的家。”
“天京东区顺天路家属院一号楼二单元102也是我的家。”
“但天京...”
“从来不是我的家。”
“我姓秦,一直都姓秦。”
“但从那一刻开始,我的秦就不是天京的秦了。”
“而是长安的秦!秦人的秦!”
秦志怀掷地有声地说道,刚毅的声波瞬间驱散的那环绕在身边,凝为实质的质疑。
同时也在李长存那枯木般的心田之中,溅起了一道又一道终究无法消散的涟漪。
这些涟漪瓦解了李长存心中最后的希冀,化作了他口中一声无奈地叹息。
“是啊,我老了。”
“我也该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死了再来?”
“这些年你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李长存似乎喃喃自语一般的说着,那挺拔的脊梁跟着出现了一丝弯曲的迹象,只是他已经不自知了。
而注视着这一细节的秦志怀再次闭上了眼睛抿紧嘴唇,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不声不语。
直到李长存脱离了那股迷离的状态直视着秦志怀时,他沉厚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您说的没错,因为您...”
“我一直在忍。”
“我怕您,打不过您,所以我一直在忍。”
“我不想和您起冲突,所以我一直在忍。”
“我恨您不分是非,助纣为虐,所以我一直在忍。”
“因为您,我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退缩。”
“我一直拿您快要入土的事情当做我逃避退缩的理由,哪怕我已经贴近了事实的真相!”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无论是天贵派这些年的不顾肚皮大小的蛮横扩张,还是刻意营造的步步紧逼其实都是做给我看的对吧?”
“李二和李三其实四五年前都死了吧?只是你们采取了和对待我老师一样的秘不发丧...”
“对吗?”
秦志怀质问的话语兀一响起,面对面地李长存虽然面色依旧不曾产生任何变化,但心中还是难免的猛地一揪!
“甚至您一会儿还会想方设法的向我展露新一轮的威慑,等击败我后会以一个十分巧妙的角度向我吐露击杀徐愿的具体原因,这些原因我不用想都知道十分真诚和合情合理,可以令我无比信服。”
“实际上就是因为徐愿和我师父一样有神域,这是你们最害怕的事情!”
“你们可以一直给我施压,甚至给我制造一系列的困局,蒙骗和软化于我,但...”
“等徐愿成长起来,你们却根本拿不出能制约他的手段...”
“对吗?”
虽然嘴上做出了提问,但秦志怀根本没有让李长存回答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知道随着事情的发展逐渐脱离了你们的掌控,天贵派早就想趁着李二和李三活着的时候把我除掉了!”
“是您一直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保护着我,提出了保存实力,缓步蚕食长安的战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对此,我一直对您让我能苟延残喘的机会抱有最大的感激。”
啪,啪,啪!
说到这里,秦志怀突然伸出双手狠狠地鼓起了掌。
刚开始有故作沉痛迹象的李长存被这掌声激起了一阵阵的惊疑。
一成不变的脸色却突然闪烁出既难以察觉又不怎么隐晦的温存。
而秦志怀接下来的如同控诉一般的话语却磨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的希望!
“您不就等我这句话呢吗?”
“现在满意了吗?”
随着一声轻笑,秦志怀迈开了脚步走至李长存面前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
过于接近的距离和身高的差距令秦志怀更换了注视的角度,以一种俯视的感觉看着李长存,并模仿着李长存之前的动作抬手指向了中楼看台方向,继续开口说道。
“您一直是这样,自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
“您不觉得自己有点急了吗?”
“看似您在动手,上面坐着的人都不知道您今天突然的动作,只当您是发了失心疯。”
“但是呢?”
“真的是您看透了一切,力排众议的擅自行动吗?”
“估计您出发前还跟李归天吵过一架,翻了脸吧?”
“但其实您不用这么急的,”
“哪怕是您今天不出手,或者暴毙死在了路上,您眼里软弱无能,多虑无断的李归天也一定会想法设法地...”
“把徐愿扼杀在摇篮里!”
“他看着与世无争跟个废物一样,但心眼子可不比您少。”
“他只是想把锅背在您身上罢了。”
话音刚落,李长存面色一窒。
而秦志怀的控诉却并没有停下。
“我说了,您老是觉得自己能代替已故的圣人,将一切尽在掌握。”
“就像您觉得悄悄施恩与我这个后辈,让我自己发现后对您感恩戴德,继续相信长安还需要漫长的积蓄才能对天京起到一丝威胁。”
“但实际上,我能上台成为陕府府长不就是您一开始的...”
“谋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