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骆新云缓缓开口:“以前我能够很坦然,是因为我明白,我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各取所需、你情我愿。”
窗外的梧桐叶在月光下沙沙作响,几片叶子撞在玻璃上又跌落,像极了她飘忽不定的思绪。
“但现在不一样了。”
骆新云将脸颊贴在冰凉的酒杯壁上,边回想着边说道:“他知道我不喜欢喝咖啡,会在早晨刚给我送来热可可,接着再把我送去实验室。”
“晚上也会提前来接我,带我去吃好吃的,把我安全送回酒店。还亲手为我设计一款珠宝……”
“那些琐碎的温柔突然让我害怕,我怕自己看到的不是真实的他,而是我亲手编织的假象。也怕我误以为的心动,其实只是对他的本能。”
酒杯里的红酒随着她的动作泛起轻微涟漪,她的记忆里浮现出沈光霁低头亲吻她发顶的模样。
那温度太过炽热,炽热到让她不敢相信这份感情的纯粹性。
“你说,要怎么证明我对他的喜欢,不是欲望作祟呢?”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要被夜色吞噬:“如果有一天,激情褪去,我还会像现在这样,渴望和他共度余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布料窸窣的声响,像是顾清轻轻抚过隆起的肚皮。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比往常多了几分锐利:“新云,你记不记得咱们大学时养的那只流浪猫?”
画风突然一转,骆新云显然有些迟钝。
她轻轻点了点头,回忆起那只小猫,不由笑了起来:“记得,没见过那么贪吃的猫。”
顾清在电话那端接着说道:“没错,你说它蹭你手心是为了要吃的,可后来它总把最肥的麻雀叼到你窗台。动物都知道,本能之上还有惦记。”
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大了些,骆新云放眼望去,才发现外面打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点。
她起身下床,赤脚踩在波斯地毯上面,将窗户关严实,纱帘合拢。
双层隔音窗户很快就把外面的噪音阻隔了,室内回归寂静。
骆新云听见顾清低低的笑声,混着电流声钻进耳朵:“照你刚才那样说,你们以前的那种身份,可就虚假的过分了。”
“新云,别骗自己了,你俩现在分明是裹着保鲜膜的红烧肉——看着像没沾锅,其实早炖得入味了。”
“可万一……”骆新云咬着下唇,指甲掐进掌心。
顾清却突然打断她:“你总说怕假象,其实是怕承认自己动了真心吧?你回国这么久,不就是因为发现自己对我哥的感情,早就不是‘各取所需’了?”
不得不说,顾清和骆新云对彼此都很了解。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地戳破骆新云心里的窗纸……
另一边。
沈光霁的黑色轿车在卢镇青石板路上碾过薄薄的雾,腕表显示凌晨2:17。
这座江南小镇在夜晚观赏也别有一番风味,古色古香、历史韵味十足。
不过沈光霁无暇欣赏沿途风景,到达悦来坊后,他推开车门下车。
悦来坊,这是卢镇最出名的一家早餐铺。
店门紧闭着,铜色门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门框上悬挂着“五点开炉”的牌匾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
因为糕点闻名远扬,所以人们都知道这店内的非遗传承人陈阿婆要凌晨三点才会起炉。
沈光霁在此之前,自然也是在网上搜查过一番。
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等到凌晨三点,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沈光霁指尖在车门把手上停顿三秒,不知怎么忽然扬唇一笑。
试问谁能想到,向来精准控时的沈氏总裁,竟为了一块酥饼学会了与时光周旋呢?
他解下风衣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在路灯下泛着珍珠光泽,袖口的暗纹刺绣随动作舒展:“李密,把恒温箱里的澳洲金钻凤梨拿出来。”
这个是他让李密提前准备好的。
助理错愕地看着他卷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沈总,您这是要——”
“要借厨房一用。”
他接过金钻凤梨,绕到悦来坊的后院,牛津鞋踩上青瓦的瞬间,墙头的苔藓簌簌掉落,沾在他笔挺的西装裤上。
好在他身高腿长,江南风的墙院也并不算高,还毕竟轻松地翻了进来。
抱着凤梨走进后厨,月光透过木质窗柩洒在砖灶上。
很快,他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助理几次想要上前帮忙,都被他止住,于是就只负责在一旁坐等着。
“小伙子,爬墙做贼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密陡然一个激灵。
沈光霁倒是淡定许多,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去。
陈阿婆的手电筒光柱扫过他鼻尖,照亮他鼻梁上沾着的面粉。
老人穿着蓝布衫,手里握着根擀面杖:“我这把年纪了,可经不起吓。”
沈光霁抬手挡住刺眼的光束,袖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温声解释道:“阿婆,本来想借您的手艺,给心上人送份礼物。但您门口挂着‘五点开炉’的牌子,我怕实在是来不及。”
手电筒的光突然下移,照亮他脚边散落的澳洲金钻凤梨。
陈阿婆看着那几颗被精心包裹的凤梨,又看看他靠在厨具旁的手机——
屏幕上正跳着“卢镇凤梨酥非遗做法”的搜索页面,步骤图解被放大到满屏:“合着你想自己做?”
“是。”他认真点头,漆黑的眸子在夜色里泛起细碎的光亮:“我正在追求我的心上人,她在国外很久没吃到了,说明早七点前要见到。”
沈光霁垂眸发现围裙细带松了,便腾出手来系。
陈阿婆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系围裙,围裙带子在身后打了三次结才勉强系紧,忽然笑出了声:“当年我家那口子,也是这样偷跑进后厨给我做糖糕。”
老人转身打开厨房灯,暖黄的光晕里,两人的身影变得格外柔和:“行吧,小伙子,我教你。”
她从柜子里取出铜锅:“但先说好了,我这手艺,传女不传男,更不传爬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