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马尔科后,菲兹将他放到屋顶躺下。
“菲兹!马尔科怎么样?!”
随着焦灼的呼喊,莱纳匆匆飞来,降落在菲兹身侧不远。
只见马尔科虽被救下,但他左腿的位置,本该是膝盖和小腿的地方,现在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无。
“断腿血流不止,必须尽快止血。”菲兹语带凝重,果断解下马尔科身上的立体机动固定皮带,转而用于伤口止血。
“看样子,光用皮带不够,用我的衣服。”
只听“滋啦”一声,莱纳果断将上衣撕裂成条,递给菲兹。
菲兹一边为马尔科做紧急包扎,一边问莱纳道:
“莱纳,这里是我们42班负责引诱巨人的区域,你们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莱纳不假思索道:“艾伦已经出城,我们正准备登上城墙,没想到半途遭遇巨人袭击……不过,幸亏你来得及时,马尔科才没有被巨人吃掉。”
“你班里其他人呢?马尔科和你不是一个班的,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菲兹又问。
“我的班成员都被巨人冲散了,我打算先撤回城墙上,途中碰见了马尔科。”
闻言,菲兹点头,不再多言,专心包扎马尔科的伤口。
大概是因断腿剧痛,马尔科双目紧闭,陷入昏迷,暂无醒来迹象。
莱纳看着他和菲兹,默然不语。
此刻,距离莱纳等人几十米外。
贝尔托特趴在屋顶老虎窗边,窥望着莱纳等人。
出于种种顾虑,他不放心莱纳单独行动,便跟了上来。
莱纳遭遇菲兹后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
莱纳对马尔科表现的关心,像是真心实意。
他实在不确定莱纳现在是扮演「士兵」的「战士」,还是单纯的「士兵」。
虽说目前莱纳暂未暴露,且菲兹注意力也都在处理马尔科腿部伤口上,尚未察觉马尔科舌头被割。
但待到伤口紧急处理完毕,菲兹定会带马尔科回内门就医,这将是一个大麻烦。
况且,马尔科指不定何时会醒。
不能让菲兹带走马尔科……贝尔托特心中笃定,再次望向状态不明的莱纳。
也不能完全指望莱纳……
他思来想去,认为自己需要出面。
要是莱纳是「战士」,他的出现可以给莱纳提供更多选择。
反之若是「士兵」,他则能够给予莱纳一些提示。
下定决心后,贝尔托特先将昏迷的阿尼藏到最近的民宅里——他怎么想都觉得不能让菲兹见到昏迷的阿尼,否则难以解释。
然后,他赶紧驱使立体机动装置,朝莱纳等人飞掠而去。
“莱纳!”
“贝尔托特?”莱纳有些愕然。
“莱纳,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还有菲兹也在。”
贝尔托特装作一副庆幸的模样,而后看向马尔科:
“这是……马尔科?!他被巨人袭击了吗?”
“嗯,马尔科被咬断左腿,需要尽快送医。”菲兹解答了他的疑问,手上动作不停。
马尔科还有机会能活?
听到此话,贝尔托特稍显慌乱地问:
“那个……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不用,血无法完全止住,必须尽快把马尔科送到内门救治。”
菲兹如此说道,但实际她并不乐观,马尔科已失血太多,怕是难以坚持到内门。
片晌,菲兹完成包扎,准备将马尔科背起。
此时,莱纳却开口道:
“菲兹,让我来吧,我背他过去,更快一点。”
菲兹侧目,瞧了眼上身只披了件兵团制服、露出八块精壮腹肌的莱纳,最后点了点头。
随后,莱纳小心将马尔科背起。
一旁的贝尔托特见此松了口气。
无论莱纳是真心还是假意,此举都能助他们摆脱菲兹。
原本,他还害怕莱纳会直接对菲兹动手。
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在毕业成绩排名中位列第三,实力仅次于亚伦、三笠那两个怪物,能不对上自是最好。
接下来,只要找个借口支开菲兹就行了。
“菲兹,你能——”
贝尔托特正欲开口,莱纳背上的马尔科突然咳了两声,缓缓睁眼,醒转过来。
“马尔科,你醒了?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去内门就医!”莱纳回头说了一声,同时用皮带将马尔科固定在背后。
“啊、啊啊——!!”
发现是莱纳背着自己的瞬间,马尔科发出一阵惨叫,猛地挣开皮带,从莱纳背上滚落下来。
他摔落在屋瓦上,背部与左腿传来的疼痛,也无法压下他内心剧烈翻涌的惊惧与惶恐。
他大口而急促地喘着气。
“喂,马尔科,你怎么了?巨人已经被菲兹杀了,你的腿部失血过多,我们现在要抓紧把你送到内门就医!”
莱纳先是露出惊诧之色,而后一脸焦灼地劝慰道。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心与急切。
马尔科看着他,只觉得这关切之意,仿似真情流露。
接着,他环视一圈,发现周围站着的除莱纳外,还有菲兹,以及贝尔托特,看起来都相安无事,阿尼并不在。
一时间,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难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当他张了张嘴,口腔的血腥味与舌根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明白了那并非是梦境。
“马尔科,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他神色恍惚,菲兹微微蹙眉,蹲下身来,询问道。
沉静的嗓音,与熟悉的面庞,令马尔科稍许安定,他微微张嘴,又合上,摇了摇头。
历经刚才的一番激烈情绪波动,身体的虚弱感已经逐渐涌现,意识有些昏沉。
但他深知此时不能睡去。
他撑住意识,开始观察形势。
在场除他外,只有三人。
毋庸置疑,菲兹是己方的人,否则他早已命丧巨人之口。
而莱纳和贝尔托特是一伙的,是敌人。
可他不能立刻拆穿这二人的身份,菲兹虽实力不凡,但毕竟只有一人,而莱纳和贝尔托特有两人,且大抵均是潜藏墙内的巨人。
他实在想象不出,菲兹如何能战胜两头有智慧的巨人。
一旦双方当场撕破脸面,恐怕菲兹连带他逃的机会都不会有,就会被莱纳和贝尔托特联手干掉。
所以,他必须隐忍,想办法让菲兹单独带自己走,再告知实情。
然则,体力的快速流逝,令他越发无力,脑袋昏昏沉沉。
他无法像平常一样运转思维。
怎么办?他该怎么做才能菲兹单独带走自己?
马尔科逼迫自己绞尽脑汁地思考。
然而愈是焦急,思维愈是陷入泥沼。
断掉的左腿隐隐作痛,已不再如开始那般发热,而是逐渐冰冷,有一股寒气正从伤口蔓延至全身。
精神的焦虑,与肉体的痛苦交织,折磨着马尔科。
马尔科很害怕。
想到自己会死,就害怕得不得了。
想到可能会连累菲兹,就更是愧疚难当。
作为士兵,他的确早已有所觉悟,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战场上。
可,不该是连情报都没传递出去,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去……
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视野开始模糊,思考的力气正在飞速流失。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瞬间——
“还是我来背他回去。”菲兹的声音蓦然响起。
这是陈述而非商量,嗓音清澈而宁定。
马尔科浑身一颤,并未抬首,但那眼里的泪光已是泫然。
“菲兹?”
莱纳诧异道。
“马尔科显然已陷入失血性休克,意识不清,没时间耽搁了。”菲兹以刻不容缓的语气述说道。
“此外,我是擅自离队,尤弥尔她们应该在这附近寻我,你们如果看到她们,转告一声,不用管我,速登城墙。”
言毕,菲兹利落地背起马尔科,迅速固定后,毫不犹豫地往城墙方向飞掠而去。
这期间,莱纳没有阻拦。
一旁,贝尔托特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刀柄,目光死死盯着菲兹远去的背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然而,长期习惯性依靠莱纳指示行动的他,见莱纳一言不发,最终仍是没敢妄动。
就这样,菲兹背着马尔科渐行渐远。
贝尔托特眉头紧锁,终于忍不住了。
“莱纳,不妙了啊。”
“嗯。”莱纳面色凝重,沉声回道。
“你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贝尔托特担忧道。
“没办法,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尽人事……你做什么了吗?”贝尔托特不解,追问道。
“你没看到么?马尔科腿上绑着的布条,是我的上衣。”
“这……有什么影响?”贝尔托特眼里满是困惑。
“能起到一定止血作用,但是他失血过多,能不能坚持到内门就医全看他自己,我们已经帮不上忙了。”
说着,莱纳皱起眉头,用略带异样的眼光看向他。
“我说,你是不是太懈怠了,贝尔托特,至少这种事你应该能理解的,你要多观察,多思考。”
“我不是在开玩笑,别总是依靠我,不然你永远无法成长,以后可能会落到马尔科一样的下场。”
听到莱纳如此认真的口吻,贝尔托特肩膀的线条瞬间僵硬。
他慢慢转过头,直直地看着莱纳,眼里满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