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在宝座上的戴维已经独自思考了很久。
把小真祖乖乖哄睡后，他又陪了老师好一会儿，直到现实世界的第二天，他才一个人回到灵王空无一人的宫殿，随意坐上了那个冰冷的宝座。
人们总是喜欢用这种“宝座”之类的象征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就连飞升的种族在回归现实后，也依然在迷恋这种感觉。
这也是戴维在思考的问题之一。
那个先知说，灵族的飞升，本就是一个错误……
沉思的戴维注意到了愣在大殿入口的格林，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那位被压在废墟中的猎爵了。
不过对方似乎睡得很死，他就没去打扰人家，还在一边暗暗感慨：不愧是喜欢开流浪马戏团的怪人，天花板掉下来当被子盖，还能睡这么香，啧啧啧……
这种风凉话要是被格林听去，估计得把对方气死。
凭良心说一句，戴维倒也佩服这位给他留下过好印象的小胡子猎爵。
灵能枯竭的格林在废墟中失去意识的时候，就差点失控变成怪物了。
不过这家伙竟然靠着自己的潜意识与心中的那点信念克服了失控，硬生生撑了过来。
现在来看，眼前的格林依然还是当年遇到他时的样子，连那身标志性的蓝礼服和脸上精致修剪的小胡子都还是一样。
对于格林来说，他上次见戴维也就不到三年前而已。
但在戴维经历的时间线中，那已经是七八年以前的事情了……
“夜之魔术师，格林·阿卡迪亚，很高兴能见到你，我的朋友。”
戴维放下手，朝小胡子猎爵露出了一个悠然的笑容。
“啊……”
听到戴维的声音，格林这才从愣神中恢复过来。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后，才缓缓走入大殿，远远朝戴维鞠躬行礼。
“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您，不灭者阁下。”
格林低头的时候，依然感觉自己所见的有那么一丝不真实。
哪怕成为了新神，戴维看上去也还是当年那个样子……就这么短短的几年时间，他竟然就……
最让格林意外的是，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神性的压迫下感到无比难受，甚至完全无法直视对方。
但他错了。
他看见了戴维背后的阴影，那棵扎根在神秘之海深处的影树，显得无比平静，甚至连神秘之海中的疯狂幻影都被其压制……
“难道我已经被扭曲了认知？”格林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不过他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能够不死在戴维·弗兰克的面前，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格林深吸一口气后，重新抬头，就发现戴维已经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来到了他的跟前，把他吓了一跳。
“不用紧张我的朋友。”戴维背着手走过，扬了扬下巴，示意格林跟上自己。
……
“你是来对付灵族的吧……”
两人走在残破的废墟中，像是在散步闲聊。
“嗯……看样子，您已经解决了。”格林显得放松了一些，微笑答道。
“勇气可嘉……”戴维点头，“还没彻底解决，但至少是告一段落了。”
格林撇了撇嘴，心里嘀咕：什么勇气可嘉，要不是知道你在这里，鬼才会来送死……
不过他嘴里却问道：“您说的还未彻底解决是指？”
戴维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裂隙空间被撕裂的天空，那蔚蓝与暗紫色深痕交叉的奇景，既残酷，又奇妙。
“灵族的王座应该只是遭到了重创，还没有彻底毁灭，他们现在已经关闭了一切通往王座的‘门’，也放弃掉了现实中的一切，但这真的就是结束么？”
戴维回头看向疑惑的小胡子猎爵，开始把自己从唯一存活的灵族先知那里听到的话都复述给对方。
听到这些真相后，格林也呆了很久。
“灵族们的‘飞升’，说白了就是想要自己制造一片新的神秘之海，让他们整个种族都融入到那片海洋中，达到永恒不灭的彼岸……但他们失败了，跟过去的众神一样，他们败给了毁灭之星的黑暗。”
戴维认真的看着格林，忽然有些好笑的勾起嘴角。
自己终于能够站在更高的位置反过来给这些比自己年纪更大的老家伙讲故事了啊……
“格林阁下，你知道神秘之海是怎么来的么？”
格林微微摇头。
未达到七阶，也未接触过神性的他，对此确实知之甚少，也无法妄自揣测。
“那是过去众神的沉淀，是所有世界规则的沉淀，你也能理解成是众神们的残躯与遗志……
灵族也知道这一点，但这帮傲慢的家伙认为众神已败，自认为他们的‘王座’才是真正的救赎，所以就很壮烈的跟毁灭之星撞了个头破血流，直到变成如今这个扭曲的模样，成为了招来暗潮的祸根与一帮寄生在现实的蛀虫。”
“呵，蛀虫么，真是贴切的形容。”格林忍不住笑了笑。
“是的，但他们也没有蠢到无药可救，说到底也是一个能够‘飞升’，比肩神明的强大文明，在意识到自身的问题后，就出现了先知那样的家伙。”
戴维在冷静思考后，就又找到了那位先知，耐心听完了对方之前被打断的话。
抛开那些神神叨叨的“启示”，先知的所谓救赎计划，其实也是灵族迷途知返的表现。
“他们有一部分人想要彻底抛弃王座，重新回归现实，转而融入真正的神秘之海……现如今，王座已经崩溃，先知的计划也终于能够实施，所谓不破不立便是如此。”
“所以说，先知拥护您为新的灵王，您答应了？”格林好奇的看着戴维，“您会利用先知的计划，重新纠正这一切么？”
戴维眨了眨眼，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如今，在王座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存在就是那个叫做‘亘古之眼’的东西……祂告诉先知，可以利用当年帮助灵族飞升的‘以太神’逆转灵族的飞升进程，这会直接烧干净整个世界堆积的暗潮，扭转世界在七百年后彻底毁灭的命运。”
说到这里，戴维移开视线。
“这需要有人去接触以太神……呵，你问我会不会做，其实吧，我和老师都只想把那个亘古之眼干掉而已。”
格林张了张嘴，有些无言。
“老师在这个世界上战斗了数百年，就是为了战胜灵族，摆脱亘古之眼的阴影，可她事实上却一直走在被安排好的路上，差点就成了浑浑噩噩的傀儡，无论她怎么想都好，我可没法替她咽下这口气啊……”
所以，那个一切的始作俑者，必须完蛋。
“阁下，让我来吧。”
这时，格林突然上前一步，认真的说道。
戴维挑眉看了他一眼。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来吧，我去接触以太神，我去完成先知的计划，您和奥利维亚大师可以趁此机会去杀那个邪神，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也能救我。”
格林摸着小胡子，脸上没有什么大义凛然，倒是笑得比之前更加的洒脱。
“您和奥利维亚大师已经为我们，为帝国做得足够多了，到了这种时候，就是‘任性’一些又何妨？那些所谓必要的牺牲，交给我们这些活得一塌糊涂的老家伙就好……”
小胡子猎爵的这番话确实是发自真心的。
不过戴维只是笑了笑，缓缓摇头。
“格林啊，别忘你家的那位占卜师说的话，你还能活很久呢。”
说完，他就背着手，漫步消失在格林的眼前。
跟小胡子说这些，其实只是想听听其他经验老道且意志坚定的猎爵的意见而已。
没想到格林没有跟他讨论以太神和灵族的计划，反而想直接把重担揽上身……
他没想过找别人帮忙，也不需要。
戴维·弗兰克，早已不需要面对那些只能二选一的抉择。
……
格林看着戴维淡化的身影，驻足在原地久久没动。
“呵呵，没想到……还能摇身一变，自己成了灵王的……”他无奈的笑着，感慨了一声，“你比我更像是‘魔术师’啊。”
说完，他扭头看了四周一眼，随手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些亮晶晶的宝石，抛了抛，然后扔进了自己的口袋。
谁更“魔术师”这件事不好说。
反正格林此行并没有白跑，戴维毁了苍白城，他也用自己的魔术师口袋装走了不少遗落在废墟中的，神明看不上的宝贝。
这就是能跟在戴维身后吃灰的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