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儆猴”这招,这依旧是李仕山传授的,他所谓的游戏开荒小技巧。
新官上任,火要烧,但不能乱烧。
找准那只叫得最响、尾巴又不干净的‘鸡’,一刀下去,要快,要准,要合乎程序。
让所有‘猴子’都看清楚,你是个硬茬,谁敢冲你龇牙,直接砍了。
现在,这只“鸡”自己跳出来了,刚好拿来试手。
试手之前,还是要把准备工作做好的,先要让“猴”到场。
陈山河对照着通讯录的号码,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严书记吗?方便的话,到我这里来一趟。”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严兴国走了进来。
虽然严兴国要比陈山河大了二十几岁,可似乎没有摆老资历,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马致远
“陈部长,您找我?”
“严书记,来,快请坐。”陈山河主动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与严兴国握了握手,然后把他请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
如此反常的热情,与刚才会上当众打断自己的态度,简直是判若两人。
如此反常的举动,让严兴国心中的警惕直接拉满。
这小子,是不是在给自己摆“鸿门宴”。
严兴国坐下后,腰杆挺得笔直,恭敬地说道:“陈部长,您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指示,就随便聊聊。”陈山河说着就从怀里取出香烟,递了一根过去,很是随意的说道:“严副书记在仓坪纪委工作很多年了吧?”
严兴国双手接过烟,见陈山河没有抽,就这么攥在手里,谨慎地答道:“我83年工作,快三十年了。”
“呀~那您可是老纪检了。”陈山河先是一阵感慨,随后说道:“不瞒你说,我来之前,我父亲还跟我提起过你。”
严兴国一愣,有些疑惑。
听陈山河的口气,他父亲应该是个领导,看样子官还不小。
可他不记得认识那个姓陈大领导。
至于市纪委书记陈观,明显不可能。
他作为马致本的心腹,多少知道些两人之间的勾当。
陈观怎么可能让自己儿子趟这个浑水。
于是,严兴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令尊是……?”
陈山河坦诚一笑,“你应该认识,陈建新。”
“陈……陈建新书记!!!”严兴国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前倾,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当然知道陈建新!
那是曾经在安江市纪委书记任上以铁腕着称、后来高升到省反贪局局长的厉害人物,至于后来去哪里了,这倒不清楚。
他可是安江乃至全省纪检、检察系统里响当当的一杆旗。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陈山河,竟然是陈建新的儿子!
一瞬间,许多原本想不通的事情似乎都有了答案。
为何马致本一倒,市里会直接空降一个检察系统的干部来“临时主持”纪委工作?
为何政法委书记刘基态度如此鲜明地支持?
原来根子在这里!
这种家世背景,就算把仓坪的天捅一个窟窿出来,都有人给他收拾。
这一刻,严兴国看向陈山河的目光彻底变了。
之前或许还有几分的审视和观望,此刻却完全就是畏惧了。
背景硬到这种程度,哪里是什么“临时主持”,这分明是下来镀金的。
纪委书记这个位置,大概率就是他的了。
陈山河将严兴国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又想起了李仕山昨晚交代的事情。
“山河,官场不是热血电视剧,单打独斗、全靠个人能力闯出一片天,那是神剧。”
“官场最认的是什么?”
“是人脉,是资源,是利益交换。”
“你爹就是你最大的资源,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藏着掖着,只能让你被动。大大方方亮出来,这就是你的势,你的底牌!”
“那个严兴国,在马致本已经倒了的情况下,必然会选择自保。”
“他只要不傻,就知道该怎么选。”
这个家伙又说中了。
现在严兴国的样子,和他描述的一模一样。
陈山河又在心里小小感慨一下,继续按照之前李仕山编好的剧本走。
“我这次过来前,父亲就说严书记你业务扎实,为人稳重,是纪委系统的老人了,在很多复杂情况下,能守住底线,不容易。”
陈山河一边说着瞎话,一边看着严兴国,心里还有些发虚。
毕竟如此大言不惭,睁着眼说瞎话还是第一次。
陈建新当然没有说过这话,估计这个人都没啥印象,全是李仕山编的。
好在,严兴国现在的注意力不在陈山河的表情上,也不会真的在乎陈建新有没有说过这话。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话背后的意思上。
看似是在夸自己,真正的意思是在说他,要审时度势。
意思是明白了,可严兴国只是看起来有些惶恐的欠了欠身,“陈书记过誉了,过誉了!我……我只是做好分内工作。”
“都到这份儿上了,他还不表态?”陈山河见状,心里一声叹息,只感觉管人真的好难,还不如查案子来的爽快。
只是事还要继续做,继续用“招”吧。
不当着面把“鸡”杀了,让这个“猴”还认不清楚形势。
陈山河笑了笑,话题随即一转,“对了,正好我在看卷宗的时候,发现点问题,严书记也帮我参谋,参谋。”
也不等严兴国反应过来, 陈山河直接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给办公室打去了电话,“我是陈山河,让档案室的所有人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打完这通电话后,陈山河没有动,也不说话,话到嘴边的严兴国只能咽了下去。
没一会儿功夫,档案室的四个人就到齐了。
四人在陈山河的办公桌前站成一排,站在最中间的是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会军。
资料上显示王会军四十五岁,只是面相比实际要老上许多,很瘦很矮。
他微微抬着下巴,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资格的模样,眼神里没什么恭敬,反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山河。
陈山河没理会王会军的姿态,直接将那份问题卷宗推到桌边,手指点着缺失目录。
“关于‘王家村支书挪用公款案’卷宗材料缺失的问题,我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你们谁主要负责这份卷宗的归档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