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但是对于【作家】先生交代的事情，程何还是颇为上心的。
自己那个奇奇怪怪的后桌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对方并不总是会待在教室之中，出现的时候悄无声息，离开的时候也一样。
程何悄悄地探查着。
试图通过和那些鬼怪学生的对话探查出消息。
但是言语之间试探了一圈过去，并没有从它们的嘴中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甚至还差点引起它们的怀疑。
不过程何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他还发动了那些同在初二年段的同伴，在保证自己不会被察觉出异常的情况下，也去进行调查。
自己在这里问这些话，班级上的有些鬼怪学生已经盯上自己了。
只不过像是在顾忌些什么，始终没有做点其他的。
后面的又传来了那幽幽的视线。
程何就知道是黄曜回来了。
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挺不错的。
待会问一问对方好。
虽然对方和个透明人一样，成天就画着他那让人看不懂的鬼图和念念叨叨的。
但是有的时候对于自己提出的问题，都能够答得上来。
放学了。
程何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少年，跟在对方的后面。
黄曜今天手里并没有拿着那个本子。
而是又画了好多张他的那种鬼画符。
“那个，你等一下……”
程何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对方的身边。
然后把对方稍微带到了偏僻一点的角落里去。
黄曜就那样子抬头看向程何，黑黝黝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莫名的有些渗人。
程何戳了戳自己的手臂。
自从上周他夜探校园，然后顺手帮助黄曜解围了之后。
他就老觉得周围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而且是非常多的东西！
就像是隐藏在阴影角落处的虫子一样，密密麻麻的，层层叠叠，根本数不清。
现在这种感觉又涌了上来。
程何稍微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把鸡皮疙瘩压下去。
“黄曜，我想问你个事情……”
“就是你知不知道我们年段，有个女生……”
“名字我也不清楚……”
“好像大概就这么高吧，头发有这么长……”
程何想着【作家】对自己说的话，然后比划着。
“哦……对了——还有她的名字——”
“【摘星】，对，就是叫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听过？”
原本只是平静地看着程何的黄曜微微睁大了眼睛。
接着程何便看见对方脚底下突然冒出了一道接一道黑色的影子。
那些黑色的影子扭曲而诡谲，在地板上和墙壁上蔓延开来，紧紧地包围住程何。
程何:“！！！”
这样子的异变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找到了——”
“找到了——”
“他知道……他知道……”
“但是……别这么喊，你们不允许这么喊……”
“喂喂，你冷静一点啊……”
自己不会问了点不该问的吧？
虽然面前的情况非常的棘手，但是程何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点庆幸。
太好了！——
对方这个反应的话，那么【作家】先生吩咐他的事情就有着落了！
“告诉我……”
“告诉我们……”
“我在这里……”
“它……在哪里……”
那些隐约能够看出人形的影子，带着墓土的阴冷。
它们顺着程何的裤脚盘旋而上，像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双腿。
甚至不断地想要向上攀延，撬开对方的嘴巴和脑子，找出里面相关的只言片语。
那些缠绕在主角身上的黑影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求你……”
“告诉我们……”
“她……在……”
黄曜全身上下被也被那些黑色的淤泥影子笼罩，变成了一只扭曲的怪物，朝着程何伸出了爪子。
“……嗬……啊——”
“……帮帮……我……来找我……”
“……后面……你……求你……”
“挖开……坟……”
凄厉痛苦的话没有完全说完，一道道锁链从虚空之中浮现。
血红色的，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一闪而过，上面似乎是校规。
那些锁链如同实质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那一道道黑影之上。
“滋啦——！”
一阵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剧烈灼烧声响起。
只见黑影身上冒出滚滚青烟，它们发出痛苦的尖啸。
那声音不再恐怖，反而带着某种殉道般的悲怆。
它们的身形开始扭曲、分解，像是被阳光直射的冰雪，迅速消融。
“！”
程何也被这一波三折的变故震惊到了，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
在彻底消失前，为首的那道黑影，用它即将溃散的空洞眼神，深深地、哀求般地望程何了一眼。
“喂，黄曜！——”
知道自己在这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在一时间无法判断黄曜究竟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程何只能立刻扫去痕迹，然后遁走。
刚刚那被他抓在手里的，正是之前黄曜一直画着的东西。
那张破破烂烂的纸上面，依旧是站在长方块上的小人。
程何一路狂奔，先去和方七风汇合。
毕竟老方说不定就和先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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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里没东西啊……”
听见方七风的话，程何微微一愣。
他手里明明就拿着那张图画，为什么方七风会这样说？
“我这里有张白纸，你看不见？”
“……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能够触摸到吗？”
方七风伸出手去，捞了个空。
“真的什么也没有，抓不着。”
程何将纸张收起来，微微抿唇，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
这或许不是方七风的问题。
自己一直以来居然都无意识地忽略了一种情况。
那就是班级里面的同学到底是有意地无视黄曜，还是他们根本就看不见黄曜呢。
怪不得上周有一次他才和黄曜刚刚分开。
去找方七风汇合，对方还问起他在和谁聊天。
他顺嘴答了一句，方七风却说没瞧见人。
那个时候程何还以为是人群很快淹没了黄曜的身影。
如今看来，黄曜身上的问题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要大。
“晏老师在哪？”
“他晚上应该有一班的晚自习。”
“好，我知道了。”
程何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就走。
除了考虑真的是自己能力不足，或者是某种条件达成而看不见外。
方七风对于程何的情况也有几分担忧。
毕竟对方的气息不稳，显然刚刚还可能经历了点其他的事情。
偏偏对方又不想提及此事。
“？你小子没事吧？精神紧绷了吗？老程？喂喂？出现幻觉可不是一件好事——”
程何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拐角。
又找了一位官方人员确定了对方看不见之后，程何大抵就能够确定是怎么回事了。
看晚自习的教师不得擅离职守。
所以等到【作家】前来的时候，程何早已经过了
一瞧见【作家】，程何的心脏就不由得缩紧两下。
“……先生，是这样的，您嘱托我的事情……”
他顺势把手伸进口袋，在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隔两三分钟就检查一遍。
可是现在却突然觉得手感不对。
程何急忙将口袋中的纸张抽出来。
可是等到他拿在两人面前时。
那纸张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小角。
然后消散在风中。
隐约之间化作一道光钻入了程何的体内。
“消，消失了……”
程何微微睁大眼睛。
“【作家】先生！是这样的……”
程何立刻向【作家】描述了自己的一系列经历，以及那张纸张。
他从自己的书包里面掏出纸笔，然后照着黄曜一直以来画的图案，一比一地复制了上去。
然后递给作家。
“我是不可能对您扯谎的，作家先生——”
“小可同学莫急，在下看见了那张纸。”
【作家】微微低头，【看着】那潦草的图画。
“找到了——”
然后黑发青年【望】向程何，解释道，“恐怕那便只是空影。”
“若非双瞳有异，又或者因果牵连者，只会无从得见。”
“凡影者，皆为依附之象。其不可视影之貌，亦不可触影之体，此为定则。”
“至于消散……”
“规则限制——”
“时间已至——”
“力量减弱——”
无外乎是这几种可能。
程何口中那本被黄曜拿在手中的本子，或许便是【摘星】遗失的名字。
唯一还有记载那个女孩名字的证物。
能够把那个孩子带离那个地方，带到这里来。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走吧。”
黑发青年将手中的纸收起来。
“去哪里？”
程何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而【作家】想去的地方，便是废弃体育馆后方的那一片荒地。
按照程何形容的那个时候的场景来看，那群鬼影学生既然被规则镇压了话。
有很大的可能性黄曜在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出现了。
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他们得主动出击。
【作家】和程何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够和【作家】一起翻栅栏。
哦，他是翻进来的，【作家】先生是飞进来的，还是有点区别的吧。
虚假的月光和淡淡的雾气像冰冷的尸布覆盖着这片废弃操场。
程何浑身汗毛倒立——
这次他倒是看得真切了。
在断裂的篮球架下，锈蚀的单杠旁，乃至每一丛枯死的杂草阴影里，都矗立着扭曲的鬼影。
它们没有面目，只有人形的轮廓，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如同水下倒影。
这些影子太过密集，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仿佛整个世界的亡魂都被放逐于此。
“往下看。”
【作家】淡淡地开口道。
他们脚底下的水泥地之下。
居然是连绵起伏的坟包。
一个紧挨着一个，挤满了每一寸土地，直至视野尽头。
恍惚之间，可以看见在更深处，是交错叠压的无数尸骨。
它们并未安息，骸骨间缠绕着灰黑色的怨气，如同不散的迷雾。
偶尔有森白的指骨刺破湿润的泥土，无声地诉说着地下的拥挤与死寂。
这里没有安宁，只有被强行镇压、糅合在一起的集体坟场，在水泥的封盖下，无声地腐烂。
“这些是什么啊……”
面前这些鬼影的坟墓吗？
“【作家】先生……”
黑发青年轻轻摇头，“我未得信物，所见未必比你真切。”
“不过那些星星点点，即你所说的坟头，蕴含空间之理，有万千门扉潜藏其中，只怕是通往曾经的真实之境。”
程何想到了那天见到的几个正在欺负黄曜的学生。
假设那个时候没有其他人出现，那么黄曜最终的情况会是怎么样的？
他最终的结局会如何？
程何还记得那些铁铲上面已经干涸的泥土和血迹，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先生说的那个本子。
他那天有见到，但是应该也是那张纸一样，是一道看起来真实的虚影罢了。
如果真的要找到实物的话，岂不是要把那些坟墓一个个挖开，找到黄曜的坟墓。
“可是，究竟是哪一个？”
程何看向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可是它们只是矗立在那里，空洞的瞳孔回望着对方，一言不发。
也许它们也早就没有了记忆，又如何替程何指明方向呢？
这下面密密麻麻的坟墓，它们也分不清哪一个是自己的。
“……如果我到时候挖了你们的坟，你们介意吗？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地埋回去的！甚至没有入土的，我也帮你们填了——”
既然先生说那是破局关键，那么程何也不含糊。
只不过，他是不是要自己挖一条地道通往这些坟墓之下。
搞出这样的动静，真的不怕那些学校里其他的鬼怪被发现吗？
“我与它们会为你遮掩。”
【作家】如此安抚地说道。
“你且试一试——
然后程何在黑发青年的指引之下。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触向龟裂的水泥地。
在程何惊愕的注视下。
他的手掌竟如探入水中般毫无阻碍地沉入地面，水泥表面随之漾开一圈圈琥珀色的波纹。
他的身上已经沾染上了那些黑色鬼影的气息。
它们围绕在他的身旁，按在他的手上，帮他穿过这一层层束缚。
他触碰到了土壤的潮湿和那种死亡的冰冷触感。
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融入其中。
他隐隐约约的感应到了那种链接。
是张纸消散之后，融入他体内的气息！
非常细微的。
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
是底下这一片西边的坟场。
望过去也是成百上千个坟墓。
但是起码也有方向了。
【作家】手中出现了黑色权杖，他将其交入程何手中，神色沉静如水地说道，“我所承诺的依旧不变，如此，便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