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昊天集团办公室的玻璃幕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杨浩宇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昊天工业园外的山路上积水成河,一辆晚归的货车正冒雨缓慢行驶,宛如一只被困在泥泞中的甲虫。
他在想,这本应该是正月里的一场大雪,只因为气温反常升高,才会化为暴雨倾盆而下。
手机在办公桌上不停震动,催款电话、律师函通知、股东的质问……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把重锤,敲击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突然,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响起,是家里的号码。
杨浩宇心头一颤,迟疑了两秒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柳青带着哭腔的声音:“浩宇,你能回武汉一趟吗?医生说……说我可能是直肠癌……”
手中的手机“啪”地掉在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
杨浩宇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踉跄着扶住窗台才勉强站稳。
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柳青后面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抗癌药物的价格、漫长的治疗过程、孩子未来的成长……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炸开,将他淹没在恐惧与绝望的深渊。
等他回过神来,整个办公楼里早已空无一人。
杨浩宇打电话把刚刚躺下的柳钢叫了起来。让他赶紧到办公室来一趟。
柳钢打着伞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身上依然还是被大雨淋湿了。
“我得回趟武汉,有急事处理!”他本想把他姐柳青的事情告诉他的,但几经考虑后最终决定暂时不说。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集团内部以及天坑一期、二期工程那边,包括漫城蜂业,所有的事情,全部由你来处理!”说罢这句话,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些随身物件,抓起车钥匙就冲下楼去,暴雨瞬间浇透了他的西装。
柳钢深谙,在这大山里面的大雨天里开车无异于自杀,视线差、路面湿滑不说,山里的路本身就弯道多,下大雨时还会有泥石流、山体垮方以及山洪暴发等这些地质灾害。
但他看自己姐夫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有办法制止......
杨浩宇驱车在雨中疾驰,雨刮器疯狂摆动,却始终刮不干净他模糊的视线。
从三姓寨赶回武汉,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四百六十多公里的高速,再快也得十个小时。
平日里谨慎的杨浩宇此刻完全顾不上大雨夜开山路随时都有车毁人亡的危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一定要快点见到柳青......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满身疲惫的杨浩宇狼狈不堪地赶到了医院。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杨浩宇推开病房门时,柳青正蜷缩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见到杨浩宇,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
杨浩宇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半晌才挤出一句:“别怕,有我在。”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浩宇彻底抛开了公司事务,日夜守在医院。
看着柳青一次次被推进手术室,承受化疗的痛苦,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他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煎。
曾经干练优雅的妻子,如今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而他却无能为力。
公司那边,柳钢每天都会发来消息,汇报最新的危机:供应商集体起诉、员工工资发不出来、法院冻结了公司账户……
但杨浩宇已经无暇顾及,在他心中,柳青和孩子的安危远远超过了一切。
然而,命运却像是要将他逼上绝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儿子所在的学校打来电话,说孩子在课堂上突然晕倒,被送去了急诊。杨浩宇握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看向病床上熟睡的柳青,犹豫再三,还是悄悄离开了医院。
等他赶到学校时,儿子已经醒了过来,小脸煞白,眼中满是恐惧。
“爸爸,我好害怕……”孩子扑进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抱着儿子小小的身体,杨浩宇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些年来,他一心扑在事业上,错过了孩子太多的成长瞬间。
如今,家庭和事业双双崩塌,他才惊觉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那一刻,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这最后的港湾。
然而,现实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薛启瑞和古春得知柳青患病的消息后,不仅没有送来关怀,还加快了对昊天集团的围剿。
他们四处散播谣言,说昊天集团即将破产,拖欠的债务将永远无法偿还。
债主们纷纷上门,围堵在昊天集团门口,举着横幅,高喊口号,要求还钱。
杨浩宇看着手机里柳钢发过来的视频:昊天集团总部楼下那乌泱泱的人群,那刺耳的叫骂声,让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他的精神防线轰然崩溃,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也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稍许好转的柳青穿着病号服,满脸泪痕地守在旁边。
“医生说……说你过度劳累,精神崩溃了。”柳青哽咽着说,“浩宇,别再撑了,我们认输吧,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再说,咱们还有哺恩堂呢!”
杨浩宇想要告诉她,哺恩堂或许也会受到牵连,但他不忍心说出来。
他又想开口安慰妻子,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创业时的艰辛、与柳青的甜蜜过往、和柳钢、李精诚夫妇在三姓寨打拼的点点滴滴,还有薛启瑞和古春得意的嘴脸......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旋转,让他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柳钢打来的。
杨浩宇艰难地接起电话,柳钢焦急的声音传来:“杨总,薛启瑞他们提出要收购昊天集团的剩余资产,价格压得很低。股东们都动摇了,说再不同意,连这点钱都拿不到了……”
杨浩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像被重物狠狠撞击。他强撑着坐起来,对柳青说:“你照顾好孩子,我……我得回三姓寨一趟。”
然而,刚走到病房门口,他就眼前一黑,重重地摔倒在地。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急救室。
医生严肃地告诉他,他的身体严重透支,必须立刻住院治疗,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柳青逐渐好转,可杨浩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他开始出现间歇性失忆的症状,常常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也认不出柳青和儿子!
有一次,柳青端着饭走进病房,他却惊恐地看着她,大喊:“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柳青的心碎成了无数片,她强忍着泪水,握住杨浩宇的手说:“浩宇,我是柳青啊,你的妻子。我们还有一个儿子,你最疼爱的孩子……”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给出了诊断结果:疑似老年痴呆。
柳青拿着诊断书,在医院的走廊里痛哭失声。
曾经意气风发的丈夫,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连亲人都不认识的病人。
而此时的昊天集团,在薛启瑞和古春的操控下,已经名存实亡。
李精诚和罗曼柔得知消息后,立刻驱车十几个小时从三姓寨赶到武汉的这家医院。
看着病床上憔悴又迷茫的杨浩宇,李精诚这个憨厚的汉子忍不住痛哭流涕:“表哥,都怪我没用,没能帮上你……”
罗曼柔强忍着泪水,握住柳青的手说:“嫂子,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的。漫诚蜂业虽然现在也受到了影响,但账上还有些钱,拿来给你和表哥治病绰绰有余。”
然而,杨浩宇却在这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突然抓住罗曼柔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别……别动漫诚蜂业的钱,那是……是给柳青和孩子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陷入了混沌状态。
柳青再也控制不住,扑到杨浩宇身上,泣不成声。
曾经那个为了守护家人和梦想,在商海中披荆斩棘的男人,如今却只能在病痛和绝望中苦苦挣扎。而这场由利益、仇恨和欲望引发的商战,不仅摧毁了一个商业帝国,更撕碎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在病房外,暴雨依旧在下,仿佛上天也在为这场悲剧哭泣。
杨浩宇的命运,就像这雨中的落叶,不知会被狂风卷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