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说:“臣已经在张守珪的奏表中做了批复。臣写道春秋时齐国大将穰苴,杀了骄横的监军庄贾,吴国的孙武杀了不听号令的宫女,都是维护军纪严明的需要。如果张守珪已经下达了,因安禄山逞强好胜,擅自轻敌冒进,造成作战惨败,而处决安禄山的军令,则安禄山是不能被免死的。”
李隆基说:“你把张守珪的奏表拿来,朕看一下。”
张九龄从左衣袖口袋里,取出那份奏表,双手递给了李隆基。李隆基将奏表展开,快速阅读了一遍。
李隆基把奏表放到面前的书桌上,然后说:“安禄山是有一些军事才能的,你让中书舍人起草一道敕令,免去安禄山的官职,让他待遇同普通士兵,权力依然拥有以前所任将领的权力。”
张九龄语气坚定地说:“安禄山违背军令,擅自冒进,导致作战失败,按照大唐律法,不能不处决啊。再说了,我刚才看到囚车里的安禄山,总感觉有谋反之相,如果不杀,将来恐怕会成为大唐的祸患。”
李隆基微笑着说:“张爱卿啊,你想多了,一个连民族归属感都没有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啊。张守珪在奏章里说安禄山原名叫阿荤山。他的父亲是粟特人,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母亲是突厥人,带着他改嫁了一个姓安的突厥人。粟特诸国在大唐西域西部,比突骑施还往西呢。安禄山的父亲大概是在兵荒马乱中,到了大唐东北边境之城营州的。张守珪还说安禄山精通六藩语言,他长期混迹在几国边界,没啥民族归属,不像是汉人中常有人去思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别像晋朝的王夷甫看石勒那样去看安禄山,那样岂不是冤害了忠良人士吗?”
张九龄看到李隆基说了这么多,言语里对安禄山很赏识,还略有对他年幼时经历的怜悯,就知道李隆基不杀安禄山的想法难以改变,就不再执意主张处决安禄山了。
张九龄轻轻地说:“既然陛下爱惜安禄山的才能,要赦免他的死罪,臣只能希望他能感念陛下的仁慈,在今后的军事生涯中,为大唐尽心尽力。”
李隆基自信地说:“军中之人,大多数讲义气,朕赦免他的死罪,保留他将领的权力,他一定会感激朕的。大唐又要多一位忠勇的大将了。”
就这样安禄山逃过一劫,只是待遇降低到士兵的标准,但仍然行使同原来一样级别的将领职权。
时间到了五月初二,王忠嗣回到了东都紫薇城里面的家中。王忠嗣的宅子就在皇子公主生活城的最北部。李亨带我们五护卫,去王忠嗣家做客了。
王忠嗣邀请李亨在他家院子西部的亭子里聊天。我们五护卫在亭子南面站岗。王忠嗣的妻子安排一位宫女端来了茶水,和大枣等干果。
他两人的谈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其他四护卫也能听到,毕竟是我们五护卫离着他们很近。
李亨说:“你还生皇甫惟明的气吗?”
王忠嗣说:“我刚被王昱和皇甫惟明举报私通突厥时,是很恨皇甫惟明的。现在恨得清了,我大不了不和他来往了啊。他也是为了向他的义兄表明立场,举报我的人主要是他义兄王昱。我两年前的一天,酒后对人说王昱是中宗时的左拾遗,前几年升到户部郎中,都是任的文官,现在出任剑南节度使,不知道能否快速适应掌管一方军政大权的新职务。结果此话传入王昱耳中了,我听说是有人说我看到王昱升为一方军政大臣,而感到遗憾。”
李亨叹息道:“唉,真是人言可畏啊。你以后说话可是要注意了,想好了谁值得你掏心窝说话,再说了隔墙有耳,你和知心朋友说话也得注意旁边的人偷听。”
“唉,是啊。我两年前从河西讨击副使、左威卫将军、代州都督等职务,贬为东阳府左果毅,就是因为得罪了王昱造成的。我没想到皇上挺信任王昱。”
“这些事都过去了,想些开心的吧,你还年轻,早晚有再升迁的机会。”
“嗯,多谢忠王殿下开导我啊。”
他们两人端起茶杯开始喝茶了。
李亨和王忠嗣今天都是穿得白色常服,这白色一袍布料很薄,看上去宽袍大袖的很飘逸。王忠嗣那张略显刚毅的方脸,嘴唇上已经留胡须了,那一字胡有些浓密,两端还有向下长的短胡须。他下巴上没有留那种“山羊胡”。王忠嗣的胡须打理得很整齐,显得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