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知衡越往云月笙身后躲，顾皖卿吃人的目光就越渗人，最后还是方知衡身旁的那个少年给他解了围。
“殿下！”陈立言端着杯子挤到几人中间，兴致冲冲的朝云月笙一拜，很是自来熟的模样，
“殿下还记得臣吗？那日幸得殿下在贡院周旋，臣才有机会中榜，这一杯我敬殿下——”
云月笙对他没什么印象，但见陈立言的言行举止都很大方坦然，便也同他碰了一下，“是郎君自己的本事。”
两人皆是一饮而尽，而后仰了仰酒杯，陈立言见状眼底的笑意加深，炙热又真诚，很是能渲染人心。
身旁的顾皖卿不由用舌尖顶了顶牙关，云月笙对他都没这么和颜悦色过，还碰杯……他也要！
“姐姐——”顾皖卿将毛茸茸的脑袋往云月笙眼前抵，“你也同我喝一杯吧。”
云月笙冲他挑眉，“顾世子也中榜了？没听说呀。”
顾皖卿：“……”
“噗呲——”方知衡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顾皖卿瞬间黑脸，攥了攥拳头，“再笑给你牙打掉！”
……方知衡瞬间收回了呲在外面的大白牙，死死咬住想笑的嘴唇。
顾皖卿这厮，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了，竟然也不生气，真是一个猴一个栓法，在长公主面前，他的臭脾气真的收敛了太多。
几人都一样年少，方知衡跟陈立言又是话唠，坐在一桌气氛还不错，有说有笑的。
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二人在说，顾皖卿偶尔插两句，而坐在中间被簇拥着的云月笙却几乎不怎么讲话，只是偶尔向几人投去眼神，表示她在听。
“去给殿下那桌端几道清淡点的糕点，再泡一壶飘雪绿芽，滤一遍再端上去。”
宋或安在那头悄然的吩咐着侍者，云月笙身体差，差到五脏六腑都很虚弱，所以她的胃口也不好，平日里食量就跟猫儿差不多。
而今日桌上的荤腥又很多，还不由有些妖兽肉跟油灌猴脑这种猎奇的菜式，她见了定然是胃口全无的，宋或安因此有些担忧。
他交代完这些，目光又隐晦的盯了一瞬那头，云月笙眉目贞静的安坐着，几乎不怎么动筷子，手指只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摩擦着手里的酒杯。
这是她思考或压抑时惯用的动作，有时候还会指节一下一下的敲打卓沿，犹如鸟雀在展翅前的一种思略准备。
少女微垂着眼眸，平日疏离如玉盏的面孔因为熏上了酒气，仿佛有数不清的蔷薇自那张格外白的脸上生长蔓延开,活色生香的红，看着尤为娇怯。
云月笙就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光看她的脸蛋跟姿态永远都不可能想象得到她背后的残忍有多绝历。
她总是不动声色的，慵懒的像只翻肚皮的幼猫，但猛然划你一爪子的时候，却比猛虎还锋利。
今晚且有得闹呢——宋或安如是这样想。
那头，方知衡还在找乐子，“殿下都不知道，陈立言这家伙的运气真是好到出奇，擦着最后一名堪堪进的榜，真是绝了！”
他说到此处，不由面露无奈，陈立言平日里上蹿下跳、招猫逗狗，精神头看着比谁都足，可只要一捧起书卷，便顷刻间呵欠连天、昏昏欲睡。
为此，他没少挨先生戒尺和他老子的家法，他语气一顿，可就这般德行，竟也能一举登榜，真是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他虽是得了个西府的差事，但陈大人却因为贿赂之事被贬了一级。”
方知衡凑近云月笙，语带戏谑地笑道，“殿下可知，陈大人后来听闻自家儿子竟在贡院堂上，当众揭发他行贿官员的勾当，回去后二话不说便请陈立言结结实实吃了一顿‘竹笋炒肉’。”
“方知衡！”陈立言听了急吼吼就上手去掐好友的脖子，“我不要面子的吗？什么你都往外说！”
方知衡眼底有些醉意，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脖子晃荡，无所谓的甩了甩手，“没事的没事的，都是自己人，说给殿下逗个趣有什么。”
闻言，陈立言略带忧思的瞧了一眼云月笙，少女的嘴角确实挂着些许笑意。
她手里新换的茶杯升起腾腾热气，晕得她的眼梢微红，眸光澈艳，像江南水乡里吴侬软语的遗世佳人。
此刻云月笙边听两人嬉戏，还边浅涿着手里的茶水，眉眼松缓的眯起，比方才看着多了几分惬意。
见此，陈立言才放过了方知衡，像长公主这样的美人，虽然他无幸拥有，但能逗她展颜一笑，也是极度舒心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