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维兹极不情愿地传达了埃斯基的命令,原本剑拔弩张的斯卡文阵线,在经过了短暂的骚动之后,开始缓缓地向后撤退。
士兵们虽然脸上写满了不甘和困惑,但还是服从了命令,将手中的武器放到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对面的尼赫喀拉人也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些一向以凶残和好斗着称的鼠人,竟然会主动示弱?
就连阿卡迪扎和卡利普索,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而就在这时,埃斯基独自一人,没有带任何护卫,缓缓地从他的死亡拥抱号上走了下来,举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武器,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剑拔弩张的对峙中心走去。
他的身后,是从死亡拥抱号上也立刻下船的,那些同样感到困惑不解的黑暗精灵和吸血鬼。
他这是想干什么?
单刀赴会吗?
在两军数万名士兵那充满了复杂意味的目光注视下,埃斯基那身白色的、沾染着奥苏安风尘的身影,显得格外地醒目,还带着某种悲壮?
当然,埃斯基自己可不这么觉得。
他只是觉得,既然这些人类玩意儿喜欢玩这种套路,那他就陪他们好好地演一场戏。
一场能够让他们彻底闭嘴,并且心甘情愿地继续当他炮灰的、精彩绝伦的大戏。
他走到两军阵前的空地中央,停下脚步,然后对着远处那辆华丽的尼赫喀拉指挥马车,用一种充满了悲痛和诚恳的语气,高声喊道。
“阿卡迪扎国王陛下!卡利普索大人!请听我一言!”
他的声音,通过魔法的扩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港区。
埃斯基那充满了诚意的喊声,在剑拔弩张的港区上空回荡。
阿卡迪扎的面孔上,依旧是那副充满了愤怒和戒备的表情。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和身旁的卡利普索对视了一眼。
这个鼠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让他过来。”
最终,还是相对冷静的卡利普索,对着身旁的卫队长点了点头。
卫队的长矛阵分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埃斯基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了一副悲痛欲绝、痛心疾首的表情,仿佛失去了自己最亲密的战友一般。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进了尼赫喀拉人的阵线,最终停在了阿卡迪扎的马车前。
“国王陛下!”
埃斯基的声音因为“悲伤”而带着一丝颤抖,他伸出爪子,指着远处那片在海图上标记为丰饶之河河口的位置,
“我刚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个令人心碎的噩耗!那些在埃斯塔利亚开拓新家园的、英勇的尼赫喀拉勇士们,他们竟然!”
他哽咽了一下,仿佛说不下去,甚至还用爪子抹了抹自己那根本挤不出一滴眼泪的鼠眼。
这番表演,让站在马车上的阿卡迪扎和卡利普索都感到一阵错愕。
特别是阿卡迪扎,他看着眼前这个两个月前还用他儿子的性命来威胁自己的鼠人,此刻却为了一些他根本不认识的殖民者的死而表现得如此“悲痛”,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埃斯基大人,”
卡利普索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谨慎,
“您不必如此。我们现在只想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你们斯卡文所为?”
“我们?!”
埃斯基立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被冤枉后极度的愤怒和委屈的表情,
“卡利普索!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们是盟友!是唇亡齿寒的战略合作伙伴!我埃斯基·伊沃,虽然是个斯卡文,但也是个有原则、讲信誉的好鼠人!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盟友的背后捅刀子?!”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那身天银甲胄被他拍得哐哐作响,
“那些前往埃斯塔利亚的尼赫喀拉勇士,他们不仅仅是你们的同胞,他们也是在为我们共同的未来而奋斗!他们的牺牲,同样让我感到无比的心痛和愤怒!”
他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把盟友的利益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正人君子。
如果不是他那双猩红的鼠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或许还真有那么一点说服力。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的殖民地会遭到袭击吗?”
阿卡迪扎冷冷地问道,他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被埃斯基的表演所打动,
“根据我们找到的线索,袭击者的手法,很像是你们斯卡文的风格——卑鄙的偷袭,残忍的虐杀,甚至还有一些只有你们才会使用的、带有次元石辐射的武器残留!”
“次元石辐射?!”
埃斯基听到这几个字,鼠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震惊和愤怒的表情,
“这不可能!这绝对是栽赃!是嫁祸!”
他猛地转过身,指向身后那些同样义愤填膺的史库里暴风鼠和工程术士们,
“你们问问他们!我埃斯基·伊沃,对次元石的使用,向来是有着最严格的管制的!我们只用它来驱动机器,制造武器,从来不会用它来对付我们的朋友!”
当然,之前在跛子峰用法术误伤了上千友军的事情,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而且!”
埃斯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以大角鼠,以及伟大的莉莉丝女神和强大的凯恩之主的名义起誓!这次的袭击事件,与我,与新斯卡文海上水都,绝无半点关系!”
“如果是我们干的,就让我被天上的闪电劈成焦炭!让我麾下所有的鼠人,都被瘟疫折磨致死,灵魂永世不得安宁!”
他竟然发起了毒誓,而且还是以三位神只的名义!
这让阿卡迪扎和卡利普索等人都感到了一丝动摇。
虽然他们知道斯卡文鼠人的誓言,可能比一张用过的厕纸还要不可靠。
但同时以三位神只——其中两位还是他们精灵族的神只——的名义起誓,这分量就完全不同了。
万一这个鼠人说的都是真的呢?
“如果不是你们,那会是谁?!”
阿卡迪扎追问道,
“在埃斯塔利亚那片蛮荒之地上,除了那些不堪一击的原始部落,还有谁有能力,也有动机,对我们的殖民地发动如此规模的袭击?”
“很简单,国王陛下。”
埃斯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智慧”和“洞察力”的表情,
“能够做出如此卑劣行径,并且还懂得用次元石辐射来栽赃陷害我们的,除了那些一直潜伏在暗处,试图挑拨离间我们关系的家伙,还能有谁?”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后缓缓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是那些,一直与我们史库里为敌的的叛逆者,或者另一支强大的,以生物改造为乐的莫德尔氏族和之前在跛子峰下,已经被我们击败的暴溢氏族与坏血病氏族的残部,甚至,是其他的什么军阀氏族或者先知议会的走狗!”
这个答案,让阿卡迪扎和卡利普索再次愣住了。
斯卡文的内斗?
他们虽然对斯卡文的内部情况不甚了解,但也听说过,这个种族内部派系林立,互相倾轧,其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与异族的战争。
如果真的是斯卡文的其他派系干的,那倒也说得通。
“当然,光凭猜测是不够的。”
埃斯基看到他们脸上的疑虑有所松动,立刻趁热打铁,
“所以,国王陛下,我现在需要的,不是猜忌和对峙!而是信任和合作!”
他走上前,用一种极其诚恳的语气,对着阿卡迪扎说道,
“请您相信我,也请您相信我们之间的盟约。给我一点时间,我会亲自带队,前往埃斯塔利亚,查明这次袭击事件的真相!”
“无论是谁干的,无论是哪个氏族的叛徒,我保证,一定会将他们揪出来,让他们付出最惨重的代价!为死去的尼赫喀拉勇士们报仇!也为我们斯卡文清理门户!”
“而且,”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诱惑力的笑容,
“国王陛下,卡利普索大人,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那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我们的防线,对你们的殖民地发动袭击的敌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吗?”
“他们掌握了怎样的秘密通道?拥有怎样的特殊能力?以及,他们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这些情报,对于我们未来在这片新大陆上的发展,至关重要!”
“现在,我们有一个绝佳的机会!那就是趁着敌人刚刚发动袭击,自以为得手,防备松懈的时候,发动一次闪电般的反击!”
“我们不仅要查明真相,为死者复仇,更要通过这次反击,彻底摸清这片土地上所有潜在的威胁!将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都一网打尽!”
“如此一来,我们在埃斯塔利亚的殖民地,才能真正地高枕无忧!”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充满了煽动性。
将一场原本可能导致同盟破裂的危机,巧妙地转化成了一个共同御敌、清除威胁的绝佳机会。
阿卡迪扎和卡利普索的心,再次被说动了。
确实,查明真相,清除威胁,远比现在这样互相猜忌对峙要更有意义。
而且,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了解埃斯塔利亚这片土地的真实情况,以及斯卡文内部的势力分布,对他们未来的殖民计划,也大有裨益。
“好!”
年轻的国王阿卡迪扎,终究还是被埃斯基那充满了蛊惑性的言辞所打动,他猛地一拍马车的扶手,做出了决定,
“埃斯基!我就再信你一次!”
“我会立刻下令,让我的舰队解除戒备!并且,我会亲自挑选出一支由最精锐的战士和最优秀的向导组成的部队,随你一同前往埃斯塔利亚,协助你调查真相!”
“但是,我警告你,”
阿卡迪扎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如果让我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你的阴谋,如果让我发现,我的士兵,再因为你的缘故而白白牺牲”
“那么,我们之间的盟约,将彻底破裂!我阿卡迪扎,就算拼上整个喀穆里王国的力量,也要让你和你的鼠人,付出血的代价!”
“一言为定!”
埃斯基立刻爽快地答应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他知道,只要这些人类玩意儿答应了再次合作,那他们就又一次地,掉进了自己精心挖掘的陷阱之中。
很好,现在我不仅有了前往埃斯塔利亚,插手你们殖民地事务的绝佳借口,还顺便骗到了一支援军。
而且,你们还得对我感恩戴德。
真是完美!
埃斯基的心中充满了愉悦。
至于那个所谓的“袭击者”?
管他是谁呢?
到时候随便找个倒霉的小型军阀氏族的据点,或者干脆就是那些不开化的原始部落,把他们屠光,然后把他们的脑袋带回来,不就行了?
反正这些人类玩意儿,也分不清不同氏族的斯卡文有什么区别。
至于真相?
真相是什么?
嘻嘻嘻,真相,就是我埃斯基·伊沃,现在需要一个真相。
埃斯基背过身,面对着自己那些同样一脸懵逼的下属们,嘴角勾起一抹只有他们才能看到的、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在成功地忽悠,不,是说服了他的尼赫喀拉盟友,并将这场可能导致同盟破裂的危机,巧妙地转化为一次共同御敌的“正义行动”之后,埃斯基立刻展现出了他那惊人的行动力。
他没有丝毫的拖延,当即就在两军阵前,与阿卡迪扎、卡利普索等人,就这次前往埃斯塔利亚的联合调查行动,制定了初步的作战方案。
当然,所谓的“共同制定”,实际上更像是埃斯基的个人独角戏。
他凭借着自己对斯卡文“叛徒”作战风格的“深刻理解”——这些理解大多来自于他自己平时坑蒙拐骗的实战经验——以及对埃斯塔利亚地形的“精准判断”。
这些判断则主要来源于一些从魔都黑市上买来的、真假难辨的二手地图和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成功地将整个行动的主导权,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诸位请看,”
埃斯基蹲在地上,用一根锋利的爪子,在泥泞的土地上飞快地划拉着,勾勒出一幅极其简陋但重点突出的草图,
“那些该死的叛徒,他们既然敢对新·喀穆里发动袭击,就说明他们在这片区域,肯定有一个秘密的巢穴或者前哨基地!”
“而根据我们斯卡文的习性,”
他用一种极其专业的、仿佛自己是十三议会首席军事顾问的语气分析道,
“我们最喜欢把巢穴建在那些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并且有充足水源和食物来源的地方。比如,一些隐蔽的山谷、废弃的矿洞,或者,像这样的地方!”
他的爪子,最终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一个被茂密森林和崎岖山脉所环绕的巨大湖泊区域。
“这里,”
埃斯基的鼠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远离海岸,植被茂密,既方便隐藏行踪,又能提供充足的食物和水源。而且,湖泊周围的山脉中,很可能隐藏着他们挖掘的、通往更深层次地下网络的秘密通道!这里,绝对是他们最理想的藏身之处!”
阿卡迪扎和卡利普索等人看着地上那幅鬼画符般的草图,又听着埃斯基这番听起来头头是道但实际上毫无根据的分析,都感到一阵将信将疑。
但他们现在已经上了埃斯基的贼船,除了选择相信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