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武殿厢房内,珍娘她们三人一直等到皇上退朝。
归山才有机会将东宫太子妃占了清思殿之事上奏。
“朕的儿媳妇这么清醒?带上来朕瞧瞧。”
李慎的几个妻妾,袁真提前跑了,将拿到的李慎罪证尽数上交。
袁真放出王珍儿,珍娘帮袁真逃出皇宫跑去给皇上送信。
又果断带人控制了清思殿。
三人磕头自称有罪。
珍娘道,“儿臣之罪在于不是称职妻子,得不到夫君之爱,以致不能早早察觉夫君所图而有所劝谏,儿媳无用。”
说着,她种种委屈涌上心头,低泣道,“儿媳嫁给太子,初时也求两人恩爱,举案齐眉,可夫君不喜儿媳性情,处处疏远。”
“若非袁真得到太子信任,拿到谋反之证,恐怕儿媳此时还蒙在鼓里。”
她一番哭诉真情假意混杂,倒也令人动容。
皇上摆手让她起来,“你不必惊慌,谁的罪谁担,朕不会冤枉一人,也不会放过一人,你先回去正常过你的日子。”
听皇上言语不会诛连家人,更不会牵连她父亲母亲。
珍娘宽心,拜谢皇上离去。
……
头一夜京城之中厮杀不断,但归山早已收紧防卫,施行宵禁。
整个一晚并无百姓伤亡。
李瑞独坐自己府中,听了一夜。
他知道李慎不可能赢得了父皇。
太子那点心机连他都不够瞧,更不必提父皇那样的人杰。
好在,他隐藏得很好。
这些事统统与他无关。
厮杀之声渐弱,天光微亮,这一天父皇应该很忙,不知何时才会召见他们兄弟几个。
他回房继续等待。却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门房来报说六爷求见,李瑞愣愣的,这种时候,李嘉为什么会上门?
“带进来。”
李嘉见了李瑞也不行礼。
慢悠悠走到院中石桌前转过身,突然问,“皇兄一向讨厌小弟,小弟迟钝,竟然才察觉。”
李瑞看着他,漆黑的瞳仁没半分情绪波动,“李嘉你在胡说什么?一大早就为来说疯话?”
李嘉脸上出现一种扭曲的痛苦,“我们不是一个娘生的,却是同一个父亲,哥哥为何讨厌我至此,要害死我?”
李瑞眼神闪烁,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他说话前先左顾右盼,李嘉狂笑,“皇兄不会以为我会叫人来偷听,以此做为证供,向父皇告你的状吧?”
李瑞镇定下来,“走吧,里头说。”
他带头进屋,中堂暖如春日,“坐”他指指太师椅。
“我瞧你精神不好,方才是在说胡话吧?我是你皇兄,咱们一个父皇,自小一同读书淘气,怎么说到害不害上?”
“你我之间若有误会解开便是。”
李嘉嘲讽笑道,“这才是皇兄该说的话,不知皇兄一向深谋远虑,怎么会拿了诱兽粉没弄死那个驯兽人啊?”
李瑞变了脸,两人就这么对看片刻。
他低声说,“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皇兄为何这么痛恨我,以至于要我去死?”
“我做错了什么?”
“我已经铁了心要离京,请皇兄一定要告知。”
李瑞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茶碗盖。
许久许久,久到李嘉以为他跟本不打算说出实情,想要告辞,他突然开了口。
“你问为什么?”
“大约是太看不得你的春风得意。”
他用低沉的嗓音真诚地倾诉着,激得李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咱们何曾一起读书?”
“只不过坐在一个房间罢了,特别是你李嘉,你的功课都是旁人代劳,你们出去玩耍打架时,只有我在真的受罚抄写!”
“你们结束功课拉帮结派时,我被母亲外祖逼着背书写字!”
“你做不出功课,贵妃还怕你受气停食,专为你做消气汤。”
“你从不把我当哥哥啊,你欺负我个子低,身子瘦弱的事都忘了?”
“现在你长大了,嫌家世还不够要与徐家联姻?你是想把大周的军权把握在手吧。”
“你找的那个小贱妮子敢小看我的女人,在我面前指指点点,可不是你给她撑了腰?”
“李嘉啊,是你眼里先没我这个哥哥,别怪我心中没你这个弟弟。”
李嘉有点想疯,“只为这些?这些孩童时期的小事?”
“徐绮眉的事和我无关啊,我喜欢的人又不是她!”他为自己叫屈。
“大家都是皇子,为什么你们每日弓马骑射,收集兵器,吃酒戏耍,我却要每日被关在书房,打手板背功课,被教导要恪守规矩,做端方君子?”
“整个宫中,你貌若潘安不算,娘亲是除了皇后之外最高位的贵妃,外祖家树大根深,你生下来就有一切,凭什么!”
“只有你娘,整日唠叨不必成材,你的堂兄弟众多,舅舅们也厉害,都会帮衬你的。”
“这些话如刀子一样刺入我心里,你知道吗?!”李瑞大吼道,削瘦的身体微微发抖。
“你娘亲牵头将我喜欢的女子发打走,代替云笙去和亲,死在路上!”
“你们一家子践踏我的尊严,你还来问我为什么讨厌你?”
他泪如雨下,“谁来问过我,心中难过不难过?”
“谁在意过我的感受?”
“你手刮破层皮都有人嘘寒问暖,我死个心爱之人,还得假装无事发生。”
“你哭一声喊一声,娘亲提心吊胆来哄你,我敢哭一声只会被骂像个女人。”
“你占尽了风头,没吃过一丝苦。”
“别人哪怕在你眼前受到不公的对待,你也视而不见。”
“你只以自己为中心,又瞎又聋,只懂吃喝玩乐。”
“你就是个披了美貌皮囊的蠢货。”
“李嘉,这就是我想让你死的原因!够不够!”
李嘉后退一步,低低骂了句,“疯子。”
“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你竟然为此起了杀心?”
“说你小肚鸡肠真还没说错。”
“我还因你想杀了我而肝肠寸断,你我同胞兄弟,虽交集不多,但我一直把你视为亲皇兄,呵,是我错了。”
他又退一步,已不复来时的憔悴,“连翘说得没错,不应该在意别人的眼光,好好做自己就够了。”
他掉头向府外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
太阳升到头顶,刺得人睁不开眼。
风还是那么冷,李瑞眯起眼睛,退到暗处,呆呆望着门外。
皇上什么时候会召见皇子们呢?
他该想想怎么表达自己的担忧和思念之情。
他掩上房门,将刺目的阳光挡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