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晚秋失踪的消息传来,顾母就没再睡过一个囫囵觉。
天不亮就爬起来,抱着孙子顾文青坐在自家门槛上,望着通往村口的路,一等就是一整天。
秋风吹得她鬓角的白发乱糟糟的,眼下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蔫蔫地没了往日的利索。
今日也是如此。
顾母揣着手坐在冰凉的门槛上,身上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岔路口。
顾文青乖巧地依偎在她怀里,小手紧紧攥着奶奶的衣襟。
这孩子心里不是不难过,只是他伤心的不是那个总对他冷冷淡淡的母亲林晚秋,而是奶奶日渐憔悴的脸和整日唉声叹气的模样。
忽然,顾文青指着远处喊了一声:“奶奶,是爹!”
顾母猛地直起身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顾斯年的身影出现在田埂尽头。
她连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迎上去,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斯年!咋样了?找到晚秋了没?晚夏醒了,她说啥了?”
顾斯年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把林家的情形说了一遍。
晚夏醒了却失了忆,后背上有疤,张婆婆也认了,大家都说是晚夏活了下来,晚秋怕是……
话没说完,顾母的眼眶就红了。她这辈子对林晚秋算不上多满意,总觉得这媳妇性子太过自私,但再怎么说,那也是她孙儿的亲娘。
如今人要是真没了,文青岂不是成了没娘的孩子?
“娘,别想太多了。”顾斯年走上前,弯腰把地上的顾文青抱了起来,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他拍了拍儿子的背,声音沉了沉:“以前她在,文青又过的是什么日子?冷着脸不说,饭都懒得给孩子热。”
顾母张了张嘴,想说“可那也是条人命”,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
她知道儿子说的是实话,晚秋对文青向来不上心,孙子几次出意外,全都离不开那个亲妈的手笔。
“那……那毕竟是咱家的媳妇,是文青的妈,真要是没了,丧事总得过过场吧?”顾母搓着手,语气里满是犹豫。
“办什么丧事?”顾斯年眉头一挑,抱着孩子往院里走,“林晚秋现在只是失踪,没见着尸体,说不定是被冲到下游,被好心人救了,过阵子就回来了。”
林晚夏既不是她顾家的女儿也不是她顾家的媳妇,有林家和徐家在,怎么也轮不到他顾家来办丧事。
顾母没听出儿子话里的意思,只是点点头,望着院墙外的河水发怔,嘴里喃喃着:“但愿吧,但愿她能逢凶化吉……”
另一边,林家屋里正忙着“改头换面”。
林晚秋既然打定主意要冒充林晚夏,自然得做足了准备。
赵桂英整天围着她转,一会儿纠正她说话的语气——“晚夏从不这样大声嚷嚷,细声细气的才对”,一会儿又教她做活的架势——“你姐纳鞋底是这样攥着针,你那姿势不对劲”。
好在林晚秋从小跟姐姐一起长大,林晚夏的脾气性子、举手投足,她早就刻在了心里。
姐妹俩本就有几分像,再加上刻意模仿,不过几天功夫,她说话时微微垂眸的羞怯,递东西时手指蜷曲的弧度,竟真有了七八分林晚夏的影子。
这天午后,徐向东背着书包从县里回来了。他一进院就喊:“妈,我来接晚夏回家。”
赵桂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拦在门口:“向东啊,晚夏的腿还没好利索,要不……再住几天?”
“不了妈,”林晚秋在屋里听见动静,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她穿着林晚夏的月白布褂子,上边的血迹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说话时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林晚夏独有的温顺:“家里活儿多,敏敏也该上学了,我得回去照应着。”
她早就等不及了。
这可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新生,只有回到徐家,真正以“林晚夏”的身份站稳脚跟,才算不枉费她吃的那些苦。
赵桂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晚秋用眼神制止了。
她顺从地走到徐向东身边,轻声道:“走吧,向东。”
徐向东看着她这副模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扶着她的胳膊:“慢点,我扶你。”
他的家里,可是一天都不能离开这个有用的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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