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很快在会议室内传阅开来。几位资深专家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时不时对着照片指指点点。随着照片的不断传递,会议室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质疑的目光也更多地投向了孙副馆长和徐景天。
孙副馆长看着手里的资料,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死死盯着那些照片,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掩饰不住的慌乱。
“一派胡言!”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伪造的!都是伪造的!故宫的藏品怎么可能随便让人拍照?而且是这么清晰的细节图!”
他颤抖着伸出手,一把夺过最后一张照片,用力撕成两半,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杜明德!”孙副馆长猛地转身,指着杜明德的鼻子,声音尖利而颤抖,“哦,我明白了!杜老板,你这是怕自己打眼丢人,所以让你的好徒弟伪造了这么些照片,来给你自己撑腰吧?”
“好一个师徒双簧!你师徒二人,真是唱得一出好戏啊!”他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杨老原本一直端坐在椅子上,此刻却猛地站起身,花白的眉毛几乎竖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有力:“孙馆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当众毁掉证据,这是恼羞成怒吗?”
蒋老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手里不紧不慢地揉着一对包浆光润的核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抬眼扫了一眼暴跳如雷的孙副馆长,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陈阳,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不疾不徐:“年轻人嘛,谁不好奇,爱钻研是好事。”
“再说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该给年轻人让位了,以后这行里,还得靠他们。这孩子,有想法,胆子大,不错!”
孙副馆长冷笑一声,手指几乎戳到陈阳鼻尖,又猛地转向众人,声音拔高了三分:“你们看看,啊?就这小毛孩,”
他扯了扯衣领,喉结滚动着,似乎被某种情绪哽住,“这就是沪上赫赫有名的杜明德,教出来的徒弟?就这么个德行!”
他顿了顿,唾沫星子飞溅,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大圈,将所有人囊括其中:“杜明德你真是有本事!不光教鉴定,教历史,还是教怎么弄虚作假,哗众取宠!”
孙副馆长的声音愈发尖利,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他斜睨着杜明德,又瞥了眼陈阳,眼中尽是轻蔑,“杜明德,你为了你那点所谓的狗屁名誉,不惜让徒弟弄虚作假,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四溅,几乎要喷到对面人的脸上:“几张破照片,就想唬人了?”
孙副馆长嗤笑一声,右手食指像指挥棒一样在空中乱点,“你当这儿是菜市场啊?随便拿两张杂志上的照片就能糊弄过去?”
他往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阳,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他什么玩意儿?他知道故宫的大门朝哪边开吗?”
孙副馆长夸张地做了个旋转的手势,仿佛要把整个会议室都转一圈:“还进故宫博物馆的库房拍照?亏你们想得出来!纯属在这儿放屁!”
陈阳一直平静地看着他表演,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到孙副馆长彻底安静下来,他才慢悠悠地将胆瓶轻轻在桌面上放正,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他从公文包里翻找片刻,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工作证,手指在封面上摩挲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它的真实性,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推到孙副馆长面前。
“不好意思,孙馆长。”陈阳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我,还真去过。”
那一抹深蓝在孙副馆长眼底闪过,他瞳孔微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这工作证可跟自己的不同,沉甸甸的暗色仿佛带着某种压迫感。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触碰到证章的质感,光滑而冰凉,上面烫金的“国度文物鉴定中心”几个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想起一年前在京城开会,自己原来的同事老赵,拿着新发的深蓝色工作证嘚瑟的模样——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字号,连他这个副馆长都还没资格拿到。当时他还酸溜溜地说了句“老赵你悠着点,别闪了腰”,此刻那些话却像根鱼刺卡在他喉咙里。
目光扫过证上的钢印和编码,每一个数字都像烧红的铁丝烙在他心上。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陈阳那张年轻的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可能?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从“这小子肯定伪造的”到“会不会是哪个大佬的私生子”,最后定格在“绝对是骗子”这三个字上。
“不可能!”他心底暗吼,手指死死攥住工作证的一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种级别的证件,别说陈阳,就算是杜明德,以他沪上古董圈的地位,也不可能轻易拿到。他越想越笃定,一定是假的,绝对是伪造的!
“好小子!”孙副馆长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陈阳鼻尖,脸涨得通红,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胆子可真肥啊!伪造国字号工作证?”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深蓝色工作证,指尖微微颤抖,另一只手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胆瓶都晃了两晃,“说!是不是杜明德教你干的?他教你的,还是你自己——”
孙副馆长说到这儿顿了顿,像是突然被什么念头扎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却又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儿,“——伪造证件来唬人?”
他瞪着陈阳,胸口剧烈起伏,似乎随时都要爆发。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小子,就你这年纪,想拿到国字号的工作证?”孙副馆长冷笑一声,嘴角抽动,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我告诉你,我除了听过陈阳,我还没听过哪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能有这玩意儿!”
他说着,手指捏和工作证边缘,动作看似随意却透着几分迟疑,缓缓将其翻开。
“国家鉴定委员会——”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咕噜声,眼睛死死盯着证件上的那几个字,瞳孔骤然收缩。
“特、邀、鉴、定、委、员——”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陈、陈阳?!”
孙副馆长猛地抬头看向陈阳,目光灼灼,带着审视和怀疑,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工作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几乎是在尖叫。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孙副馆长疯狂地摇着头,仿佛要将这个现实甩出脑海。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丝慌乱和颤抖,“绝对不可能!你如果是陈阳,怎么可能是杜明德的徒弟?他根本没提过!”
他一手举着工作证,一手指着陈阳,手指在空中微微颤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要是真教出你这么个徒弟,怎么可能到现在才——”
周围人群原本因为孙副馆长的举动而陷入沉默,此刻却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炸开了锅。
“哎呦,这就是陈阳呀!”一众专家中突然有人惊呼起来。
“我的天哪,传说中的年轻鉴定天才!”
“我滴个乖乖,这么年轻呀!”另一个声音充满了敬畏,“这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不是有人说他快四十了么?”
“难怪不得刚才那些分析这么专业,原来是陈阳本人!”
“好家伙,杜老板真是深藏不露啊,陈阳居然是他徒弟,我们都不知道!”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陈阳竟然是杜明德的徒弟!”有人激动地说道,“那这老杜......不是,杜老板岂不是教出了一个国字号鉴定师?”
“这简直是师门之光啊!哪像我那帮不争气的学生,天天能气死我!”
杜明德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他内心深处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既有对陈阳成就的骄傲,又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他始终没有向外人提起陈阳是自己的徒弟,那是有原因的。
他心里一直这样想着:陈阳拜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在江城出名了,基础扎实得让人惊叹,自己这个做师傅的反倒像是沾了他的光,这两年陈阳在古董界声名鹊起,完全是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和过人天赋。
杜明德越想越觉得自己作为师傅实在是汗颜,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传授给陈阳什么真正的本事,顶多就是在一些细节上给过建议,所以他一直认为没有必要到处宣扬这层师徒关系。
“你当我师傅是你呢!”陈阳伸手直接从孙副馆长手里抢过了自己的工作证,心想这家伙别一会再给自己撕了,来个死不承认,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