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沉默了一下，感受到了谭梁看过来的目光。
他想了想，快速地说道，声音冷静而沉稳，“好，刘斐，你现在找闻副局，搜查令和允许执行报告已经下来了，然后带着阿众和队里另外的两个人，一起去南城的别墅区，带回王佳美和于成鸣平时使用的电脑。
“另外，你们要去找一下浴室内的吹风机或者是卷发器等可以通电产生高温的电器，再让鉴证科的同事检查一下屋内的电路，着重查找昨天下午葛卓死亡时间前后的异常波动情况。
“最后，将艾丽华和于秀妍一起带回局里。”
刘斐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他的声音里藏着一丝疲惫，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收到，我现在马上就去。保证完成任务。”
“辛苦了。”
沈晏宁挂断了电话，他将所有线索在脑海中理顺。
半晌，想明白一切的人忽然想到了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无法让人直视的，一个是阳光，一个是人心。】
它们一者过于刺目，一者又过于幽暗。
都会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去回避。
谭梁沉默地看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俊美的面容上突然出现的悲伤神色，有些隐约的猜测。
“你怀疑杀死葛卓的是艾丽华和于秀妍？”片刻后，他还是问了出来。
沈晏宁看向他点了点头。
“……动机呢？”谭梁没有想明白这件事，于成鸣和王佳美双双亡故，留下的巨额财产也将由他们兄妹继承，足够安稳富足的生活完下半辈子，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沈晏宁看着法医，深褐色的瞳孔里神色幽微，低声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心不足蛇吞象，更何况艾丽华和葛卓之间非亲非故。”
谭梁安静了一下，决定等下审讯的时候要去旁听。
另外一个被震动的还有商众，他的脑袋里浮现起穿着华丽洛裙、面容清秀，妆容精致的女孩小声地说道，【王姨和卓哥，他们对我比于成鸣都要好。】
他摇了摇头，最终抬起手，在一众同事惊讶的表情中，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南城别墅区，艾丽华开门后刘斐亮出了从闻炳彪那里拿到的搜查令和允许执行的报告后，她没有阻拦，侧身让出门口，依旧是低眉顺目的柔美模样。
刘斐看了看对方，让一名刑警留下来看着这里，其他人则上楼收取物证。
他们将包装好的纸箱一一搬上车，艾丽华面容惨白地注视着这一切。
刘斐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走过去，商众跟在后面，“您是艾丽华女士？”他必须要确认一下。
女人柔顺地抬起头，小鹿一般的眼睛里无辜又天真，她端详着刑警，片刻后才点了点头，“是的。”
“那您知道于秀妍小姐现在在哪里？”刘斐公事公办地问道。
“秀妍小姐早上就出去了，她也不会和我报备她要去哪里，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艾丽华不慌不忙地轻声说道。
刘斐点了点头，“那艾女士，您需要和我们回局里一趟，接受调查。”
“……”艾丽华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裂痕，“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并不是需要您接受，我只是在通知您这件事情。”刘斐冷硬地说道，“请您配合，对我们双方都好。”
艾丽华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什么。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刘斐故意落后几步，他拿出电话拨了出去，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冷静又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遇到什么问题了？”
“沈副，于秀妍不在，问了艾丽华，她说于秀妍早上就出去了，但没有告诉她要去哪里，所以艾丽华现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刘斐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别墅，“我让小刘留下来等一下吧，等于秀妍回来带她回局里。”
“好，我通知一下图侦那边，让他们找一找。”沈晏宁快速地说道。
“那太好了。”刘斐的心中一松，“我们现在就回去。”
“路上注意安全。”
他们挂断了电话，车子缓缓启动，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一路驶向长林市局。
坐在副驾上的刘斐从后视镜中看向艾丽华，瘦削、柔顺的女人此时此刻闭着眼睛，面色惨淡，失去血色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紧绷着身体，一言不发。
刑警收回目光，心绪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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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暗红色华美洛裙，化着精致妆容的于秀妍坐在一幢高楼的天台上，染成皮粉色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高马尾，随着刚烈的北风簌簌而动，穿着小皮鞋的双脚在护栏外有节奏的荡来荡去。
她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水雾轻轻飘起，清秀的面颊也被低温冻红。
于秀妍似乎没有感受到这寒冷的温度，柔媚的狐狸眼中露出一丝绝望。
她仰起头向上看去。冬季的长林天空中总是匍匐着厚重的铅色云朵，如凝固的岩浆一般，沉沉地挂在上面，压迫感十足，让人看不见任何生机。
今天是她的生日。
去年的这个时候，于成鸣没有回来，但王佳美和葛卓弥补了这个遗憾，他们给她买来大大的蛋糕，亲切的送上祝福，让她对着明亮的蜡烛许愿。
当时她许的什么愿望呢？
她想了想，在回忆最容易想到的地方将它拿了出来。
她闭着眼睛，双手握在胸前，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和王姨、卓哥在一起庆祝生日，希望王姨的身体早日康复起来，希望卓哥收到理想大学的offer，希望自己能够实现这个愿望。】
她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掌声在耳边响起。
“小姐，外面很冷的，你别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呀。”下面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报了警。
警察和消防都来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信封，将它压在了身边的石头下，缓缓地站起来。
于秀妍扬起一个微笑，泪水却从她的脸颊滑落，她从容地对着身后的民警说道，“蜀黍，要给你们添加麻烦了。”
“不麻烦，你有什么难处我们好好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经验丰富的民警觉得胸口痛，他自己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儿在上学，但他已经从对方的行动中判断出了那股坚决的死志，“你还这么年轻，你要听话……下来我们谈一谈。”
他背在身后的手向消防人员打了个紧急的手势。
“对不起，这里有封信，你帮我交给一个叫商众的警察，他应该是市局的。”
于秀妍神色微松，露出一个解脱的表情。
她纤细的手指松开了栏杆，抢先一步向后退去。
民警和消防员一拥而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轮廓向下快速坠落。
闷声响起，民警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