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彭雁的选择是错误的，她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被这个丈夫亲切喊做文大哥的男人按在床边，割断喉咙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注视着赵之山的侧影，流下了泪水。
二十年的光阴呼啸而过，文大民闭了闭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从记忆的旋涡中挣扎出来，告诉自己当时没有错。
“你们当时为了什么杀害赵之山和彭雁？”
刘斐的目光严厉地看向对面好像在瞬间苍老了几岁的男人。
“因为钱。”
文大民缓缓开口，“当时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们匆匆地翻了翻立柜，搜到了钱就想着在之山的儿子回来前赶紧走。”
“那你还真是个好人呢，没有想过斩草除根。”
刘斐冷哼了一下。
文大民没有马上说话，半晌，他才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慢慢地说道，“他毕竟是之山的儿子，而且也不知道我和月嫦的存在，再者我们要赶时间。”
毕竟那个时候，他自己的孩子即将出生，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那么做，明明再等一会儿就可以。
但也许只是想给未来的孩子积点阴德的心理在作祟。
刘斐眯了眯眼睛，目光沉沉地看过去，“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分尸彭雁？”
“因为她动手推了月嫦。”
文大民的回答很随意，没有犹豫。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与刚刚回答关于赵宇喆的态度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带上了那么一点儿幽微的恨意，“让我想到了小时候自己也被后妈这么推，所以才会那么做的。”
“……”
审讯室内的刘斐和审讯室外的商众、谭梁他们一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是什么样扭曲的心理，会让这个恶魔觉得受害人的反抗是错误的？是自己杀害、分解对方的合理理由？！
“你……”
刘斐张了张口，但他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文大民这么轻飘飘地说法的背后是贯穿了赵宇喆整个少年时代的痛苦。
他觉得说什么都似乎不够，愤怒的情绪逐渐涌上来，却只能让他感觉到无力，一口气憋在胸口，却没有办法发泄。
正在刘斐不知道怎么办的情况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晏宁忽然出声问道，“文大民，你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查到你的么？毕竟，二十年前已经结案的案子，如今却被翻出来，还准确的找到你们夫妻。”
文大民有些浑浊的眼睛动了动，依旧强调道，“是我自己做的，和月嫦无关。”
沈晏宁看着对方，挑了下眉，“刚刚，我们这位警官给你讲述了血液凝结的知识，那你想不想了解一下血液运动轨迹的知识？”
文大民微微向后挪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需要知道这些。”
但沈晏宁不准备放过他。
“别急着否定，不然你不会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判定是李月嫦杀了赵之山。”
他平静的语气在文大民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男人瞪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刚刚开口说话的警察，语气有些激动，“你胡说！”
沈晏宁从容地看向对方，轻声说道，“我上学那会儿，蹭我学长的课，有一堂课就是法医现场学，里面专门讲述了血迹勘验方面的知识，可以通过对犯罪现场学籍的勘验分析、测量、计算，推断出它的来源、方向、角度，从而判断血液运动的大概速度，范围，为了我们重建犯罪活动的这个过程提供一个条件。
他停顿了一下，“这是一个非常基本的知识，警察技侦不会忽略这一点。就算你没有留下脚印，我们也可以根据血液分析出来，你们是两个人，其中，血滴的大小与血滴的运动距离也可以估算出持刀人的身高。
“这些都可以通过实验，模拟计算出来。
“有些证据，是锦上添花，能够让我们从多个角度证明同一个结论，帮助我们判断侦查方向对不对。”
沈晏宁拿出一张血迹现场图，翻过去，给文大民看，“你知不知道这张血液图都告诉了我们什么？”
文大民喉头动了动，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是喷溅血液，是人的动脉破裂后，血液喷出所形成的血迹，动力来源于人的血压。”
沈晏宁淡淡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李月嫦割断赵之山喉咙时候形成的血迹轨迹。
“你不要先急着否认。”
他从文件夹中又拿出来一张现场图片，是饭桌上的一个全面图，他指着左侧，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一侧的喷溅型血液很完整，喷出的血迹都能找到落点，没有空白的痕迹。”
他又指了指右侧，“但右侧这边，却有一片空白区，学术上来说，我们叫它‘血迹空白区’。
“怎么说呢，就是如果一个目标物，比如说墙壁，地面，凳子甚至是碗筷等被暴露在能够产生血迹的环境中，而另一个物体比如说人体，木桩甚至是小草，树叶等又处在血源和目标物之间，那这个物体就又可能会吸收一部分血迹。如果事情完成后将这个物体移走，就会发现在目标物上存在一片空白的区域。”
沈晏宁顿了顿，半眯起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些威压，“你说你们本来没有想要抢劫赵之山和彭雁，但为什么吃饭的时候，你和李月嫦会一左一右的坐在赵之山的两侧？正常来说，你们夫妻二人不是应该都坐在一侧么？或者左，或者右，是怕赵之山反抗，没有把握么？”
他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根据桌子上酒杯的摆放位置，你当时在赵之山的右侧，李月嫦在赵之山的左侧。
“你负责和赵之山喝酒吸引他的注意力，李月嫦负责的杀害赵之山。
“所以，右侧有一片血迹空白区，左侧和前方的喷溅型血液形态却完整。”
“文大民，你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什么质问的情绪，但却让被点到姓名的人从内心深处打了一个冷颤。
文大民的脸上浮现出惊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