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的客人却是索命的恶鬼。
刘斐闭了下眼睛，将那一丝压抑不住的难过神色遮掩起来。
一时间，众人都没在说话。
沈晏宁的目光又重新落回鞋印的照片上，右手轻握成拳，抵在唇前，半眯起眼睛。
半晌，他问道，“王老，这组鞋印丹阳分局有做过实物痕迹拓印么？”
“没有。”
王靖武叹了口气，“当时的条件不太好，现场环境也不太适合这么做。
“新雪上很脆弱，我们只能拍照，然后测量宽度，长度和深度。”
沈晏宁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片刻后，他轻声说道，“这脚印看起来应该两个人的，虽然有一个只有半只，但应该是一男一女……”
王靖武的眼睛亮了一下，“你也这么觉得么？”
沈晏宁有点儿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着老刑警。
“我当初把这个事情和于队长说过的，想要请省局的足迹鉴定专家帮忙看看，结果……”
王靖武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于嘲笑的遗憾，有点儿唏嘘。
沈晏宁的眼睛动了动，又伸手翻看了老刑警记录的非常详细的笔记。
“这个深度……”
他有些迟疑，不太能肯定。
“深度怎么了？”三个人的目光聚拢过来。
“这个较小一点儿的鞋印，从着力点和踩踏深度来看，感觉上女方当时应该是怀有身孕的。”
沈晏宁犹豫了一下，“但我没有看过现场，没有办法肯定去说一定就是。”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商众的眼睛瞪了起来，惊讶地问道，“如果是男人身高矮小有啤酒肚，或者女人生的高大却苗条，也可能呀。”
“男、女因为生理结构不同，会造成走路时表现出来的足迹不一样的。”
沈晏宁耐心地指着其中一只脚印说道，“一般来说，男性的盆骨高而窄，髋围小于肩围，重心要高，步子迈得大，足迹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较长、偏宽。起、落脚有力，常伴有踏痕和踢痕，压痕深浅不一，多偏向外侧。
“但女性的是反过来，她们的盆骨低而宽，髋围要大于肩围，因此重心低，跨步小，足迹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较短、偏窄。
“压痕均匀，弓压较宽。
“虽然身高会有高矮，身材也有胖瘦，但性别上的生理结构不会变。”
商众呐呐自语，他的眼睛专注地看向年轻的副支队长，流露出崇拜的神色，“沈副，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沈晏宁摸了下鼻尖，“我也只能是看个大概，这方面我了解的只是一个粗浅的皮毛，就只有这么多了。”
“但您能看出来对方怀孕。”商众觉得这样就已经很神奇了。
“……看了王老的笔记上记录的深度。”
沈晏宁将笔记递到对方的面前，“是女性的足迹深度比旁边的男人都要深，要么是怀孕，要么确实是她的体重要大。
“所以，我不太肯定在这里，毕竟没有亲自去过现场。”
“啊——”商众感叹了一下。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沈晏宁笑了笑，随即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道，“而且二十年前那个时代，跟着赵之山一起回去的工友，应该不会出现啤酒肚的情况。”
“？”商众一愣，但率先提出问题的却是一直站在旁边保持沉默的刘斐，“？为什么是跟着赵之山回去的呢，而不是本来就是他们的亲戚呢？”
“如果是已经抱着劫财杀人目的去他们家的亲戚或者邻居，没必要等到赵之山回来。”
沈晏宁平静地说道，“只有彭雁一个人在的时候，不是更容易得手而且风险更低。”
“那为什么是工友呢？”刘斐继续追问道。
“二十年前，能让只身在外打工的赵之山把人请回来吃饭，又做了这么多好菜，肯定是彼此很熟悉的。
“不然那个大家都很苦的日子里，是不会这样做的。”
站在一旁的王靖武补充道。
沈晏宁也点了点头，“可能是在工地上很照顾他的人，所以从外面回来后——”
他停了下来，眯起眼睛，“凶手也在长林住……至少也是经过长林且顺路。”
“不错。”
王靖武仔细地想了想，“那个年代如果不是在住在附近或者是顺路，也根本不会有打工人舍得专门花钱来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刘斐和商众点了点头。
刘斐的心中更是涌起一种感觉，纷繁的线索中，他们似乎正在将它们依依还原到本来的地方，将这个二十年前案子的真相揭示出来。
沈晏宁的目光又落回到办公桌上，盯着其中一张图片。
“这个有什么问题么？”
王靖武也看过去，是床边的现场图，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个透明包装装的是玩具么？”
沈晏宁皱起眉头，不太确定的问道。
王靖武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是啊，是个玩具，应该是个变形金刚，那时候小孩子间很流行。”
“那现场有找到这个玩具么？”
沈晏宁追问道，他翻看了所有的现场图，都没有找到这个玩具的痕迹。
“图片上没有。”
刘斐也看向了王靖武，他对这些现场照片如数家珍。
老刑警沉默了半晌，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现场，“确实没有看到，当初我们以为是孩子已经把玩具拆开玩了。”
沈晏宁摇了摇头，“这个玩具如果我没记错，只有南方的大城市才有，北方的城市还没有开始流行。
“这应该是赵之山给儿子从他打工的地方带回来的才对。”
老刑警挑眉，“你是说，玩具有可能被凶手拿走了？”
沈晏宁点了点头，“是的，抛出被翻乱的柜子来说，这个家里看起来非常干净，如果是玩具早就被小朋友拿去玩了，包装不应该这样被丢在地上。”
“……”
王靖武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缓缓地说道，“我当年竟然忽视了这一点……”
“但结果也不会改变。”
沈晏宁语气很平静，“您当年已经找到了足够多的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