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眯起眼睛，缓缓地问道，“所以，你们最后是回到她的家中？”
文景涛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缓缓在对方的面容上扫过，审视着，想要看出一些目的和端倪。
但沈晏宁像是一面镜子，什么试探落在上面都会被反弹回来。
这让文景涛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确认，还是应该摇头拒绝。
最后，赌徒的心思占据了上风。
他点了点头，“当然，我们回去了她的家里。”
沈晏宁按了一下手边的遥控器，审讯室内的液晶屏幕亮起来，正是方一围的供述，以及他交出来的录像。
画面上身材娇小的女孩看似热情的挽着一个高大的男生走过来。
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路上的行人还不太多。
他们走的越来越近，在即将越过屏幕的时候，女孩子向这边看过来。
屏幕瞬间抖动了一下，显出了拍摄者的慌乱和紧张。
他似乎是垂下了头，因此忽略了女孩子微微伸向这边的手，以及眼睛里最后的求生意图。
画面很清晰，清楚地记录下孙晓的恐惧和绝望，她并不愿意，但却没有办法。
小图像中的方一围，原本有些畏缩的眼睛里翻涌起浓重的暗潮，平静地说道，“和晓晓在一起的人是我们学校篮球校队的队员，在我们学校里也属于是新生中的风云人物，很受女孩子欢迎。
“我亲眼看着他们一起走进单元楼，就是晓晓所住的那栋楼的单元楼。
“我想冲上去，但我打不过对方，就只能等在楼下，没有勇气上前质问。”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看见晓晓被与她一起回家的那个人拽着头发按在玻璃上打，后来又被拉了回去……
“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想上去看——但我害怕，所以报了警。”
沈晏宁按下暂停键，看向挑眉的文景涛，“你要怎么解释这一点？”
“……”
文景涛沉吟了片刻，语气轻松地说道，“那个人不是我，他又没有进到屋子里，看着打他emmmm——女神？
“对，‘女神’。
“看着打他‘女神’的人是我，怎么就能说是我在殴打她？”
沈晏宁看着对方，又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高清图片，调转过去。
正是文景涛右手拽压着孙晓的头发，用左手肘重击她头颅的画面。
照片的右下角，还标注着拍照的日期和时间，“我们这样问你，当然是有足够的证据。”
文景涛抿了一下唇，面容上头一次浮现出慌乱的情绪。
但他随即又冷静下来，玩世不恭地说道，“我们不过是在闹着玩罢了。”
“你确定？沈晏宁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文景涛这一次没有犹豫，“我当然确定，我们就是在闹着玩罢了。”
“真的么？”
沈晏宁再一次反问道。
“……”文景涛表现出了犹豫，两只眼睛动了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片刻后，他又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定。”
沈晏宁笑了一下，又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停止了暂停。
液晶屏幕上的视频仍旧继续着，在快进的情况下，来到了方一围刚刚所说的殴打画面。
画面中，文景涛右手拽压着孙晓的头发，用左手肘狠狠地重击在她的头颅上，一下又一下。
不久，他又拽着女孩子的头发，从窗口脱离开来。
沈晏宁又按下了暂停键，看向对面，“现在，你要怎么解释？”
文景涛的嘴抿成一条直线，“这也只能证明是我打了她，但你怎么证明是我杀了她呢？”
沈晏宁的身体微微前倾，肩线笔直，透出一些压迫感。
“你当时很生气，不过也可能是陷入一种混乱之中。
“你将孙晓拽回来的时候，将她压在了床上，用双手卡在她的脖颈上，令她窒息而亡。
“这个扼住她的咽喉，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的过程，让你感觉到很快乐吧？控制欲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但你却忽视了这个过程中，会受到受害人强烈的抵抗。
“所以，你也避免不了会受伤，会流血，会在受害人的指甲、衣物或者是别的地方，留下痕迹。
“你知道在我们刑侦课的书本上，会有一句话写在第一页上，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么？”
文景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沈晏宁从容地笑了一下，“是埃蒙德说的，‘每一次接触都会留下痕迹。’，换个你能理解的说法就是再狡猾的罪犯在进入现场的时候也会留下一些东西，并且在他离开的时候，更会带走一些属于现场的东西。”
他微微向后靠去，看起来非常从容自信，“鉴证科的同事们，在提取孙晓屋子里的生物检材时候，在众多血液痕迹中，发现了不属于她的dNA样本。
“同样，我们的法医同事，也从孙晓没有被你蒸煮和冲洗的另外一只手臂的指甲上，提取到了一些肉屑，将它与那份不属于她的dNA样本进行了比对，发现来自于一个人。
“你猜猜它们和你的dNA能不能相互匹配？”
文景涛舔了舔唇。
“而且你掐住孙晓的时候，你的指纹也会留在她的脖颈处，形成黑紫色的痕迹，我们也可以进行一下对比。”
沈晏宁翻开报告，调转过去，让对方看清女孩脖颈处触目惊心的伤痕。
但文景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此熟视无睹。
没有回避，没有自责，也没有恐惧。
他抬起双手，“你们赢了。”
但随后，他有恃无恐地耸了耸肩膀，“但那又能如何？你又判不了我。”
沈晏宁没有说话。
“因为我有精神病呀！”
文景涛的话音刚落，就见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咬在了他手背的伤口上。
将它撕扯下来，顿时血流如注。
刘斐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但也只能看着对方将那带着伤口的碎肉吞下肚子。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谭梁拿着脱下来的外套冲到对方的面前做止血操作。
文景涛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他满不在乎的微笑，“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