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轩那边,情况同样恶劣。影域·千重壁的重建速度已经明显滞后,防御网络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漏洞。不少毁灭光束和法则锁链穿透了防御,虽然被虎娃拼命拦截大半,但依旧有漏网之鱼轰击在众人周围的地面上,炸开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坑洞,逸散的能量冲击波不断刮过,让本就艰难的局势雪上加霜。冷轩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要看不清,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虎娃的双拳已是血肉模糊,每一次挥拳都带起一蓬血雾,他的咆哮声中除了战意,也开始带上了一丝力不从心的嘶哑。凛音的脸色同样苍白,持续高强度的精神输出让她头痛欲裂,握着核心碎片的手微微颤抖,那扩散出的安抚波动也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防御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绝境之中,一直静立未动的叶辰,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很慢,与周围电光火石般的攻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没有去仰望那即将彻底吞噬他们的蓝色光潮,也没有分神去关注伙伴们惨烈的状况。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沉静地落在那滴被雪瑶残余月华小心翼翼包裹着的、缓缓漂浮的暗红血泪之上。
灵汐那带着最后希冀的提醒——“那滴泪……是钥匙……也是……希望”,与他苏醒刹那,对自身混沌之力、对那融入眉心的钥石碎片更深层次的明悟,如同两条交织的线,在他心中碰撞出照亮迷雾的火花。他仿佛穿透了表象,触摸到了某种关乎本质的真相。
“秩序的阴影……定义的枷锁……”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噪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与嘲弄,“你们所竭力维护的,并非真正的、充满生机的‘秩序’,而是……你们自身所界定、不容丝毫逾越的、僵死的‘规则’。你们所恐惧的,也并非纯粹的‘混沌’,而是……超越你们狭隘理解范畴的、无限的‘可能性’。”
他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动作庄重而缓慢。他没有指向那散发着无尽威压的巨舰,也没有指向那些蜂拥而至的士兵,而是……将食中二指并拢,轻轻点向了自己的眉心!
那里,钥石碎片与他灵魂本源彻底融合之处,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热之感,仿佛一颗苏醒的心脏在跳动,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到极致的渴望——一种要与那滴暗红血泪产生连接、产生共鸣的奇异波动。
“以我混沌,容尔悲恸。”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宏大,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仿佛在宣读某种神圣的道誓。
“以我悯心,解尔禁锢。”
指尖触及眉心,一点混沌色的光芒自他眉心绽放,那枚已然与他不分彼此的钥石碎片虚影缓缓浮现而出。碎片中央,那代表万物归墟与起源的混沌光芒,与外围那玉白色、象征着最初本心与悲悯的“初心”之光,以前所未有的紧密方式交织、旋转,形成一个微小却无比深邃的漩涡。
“以源初之名……见证……真实!”
最后一句吟唱,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天地。他点向眉心的手指猛然向前一划,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轨迹被引动。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隔空对着那滴暗红血泪轻轻一引——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雪瑶,在与叶辰眼神交汇的瞬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毫不犹豫,心念一动,彻底撤去了对那滴暗红血泪的最后一丝月华封印!
封印解除的刹那——
嗡!!!
一股浩瀚、古老、纯净到极致,却又被某种力量彻底扭曲、浸透了万古悲伤的意蕴,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神骤然苏醒,轰然爆发开来!
这股悲伤并非针对任何个体的精神攻击,它更像是一种弥漫于虚空、浸透于法则的“背景情绪”。它的出现,让整个混乱狂暴的战场都为之一滞。那倾泻而下的蓝色光潮出现了明显的紊乱,仿佛流畅的乐章被强行插入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那些密集射来的毁灭光束和法则锁链,其轨迹也发生了微妙的偏折,攻击中蕴含的那种冰冷无情的“秩序”意蕴,竟被这股纯粹的、庞大的悲伤所干扰、稀释!
仿佛这滴血泪所承载的悲伤本身,就是一种凌驾于当前这场秩序与混沌冲突之上的、更加本质、更加接近世界底层规则的力量!
就在这万物凝滞的瞬间,叶辰眉心前方那旋转的钥石碎片虚影,猛地射出一道凝练无比、仿佛蕴含着天地未开时一切可能的混沌色光束!这道光束并非为了毁灭,它的性质无比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包容力,如同架设起一座跨越虚空的桥梁,瞬间精准地连接到了那滴刚刚解除封印、正绽放着难以言喻气息的暗红血泪!
嗡——!!!
又是一声更加宏大、更加悠远的共鸣!这一次,不再是意蕴的扩散,而是实质能量的剧烈反应!
那滴暗红血泪在接触到混沌光束的刹那,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它猛地绽放出瑰丽而诡异的光芒——那是暗红与玉白交织的色彩,既像是凝固的血液,又像是纯净的月光,矛盾而又和谐。它不再仅仅是悲伤的凝聚物,其内部那被扭曲、被禁锢、被称为“世界之疡”的庞大本源力量,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理解其痛苦、能够承载其重量的“容器”,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轰!
如同决堤的江河,那浩瀚而扭曲的本源之力,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朝着叶辰奔涌而去,顺着那道混沌光束构建的桥梁,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涌入那作为核心枢纽的钥石碎片之中!
“阻止他!他在融合‘禁忌源’!”巨舰那一直冰冷无情、如同机械律令般的声音,此刻首次带上了清晰可辨的急促,甚至……隐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
下一刻,更加恐怖的能量波动从巨舰身上爆发出来!主炮输出的蓝色光潮陡然粗壮了一倍,亮度刺得人睁不开眼;周围所有“观测者”士兵的攻击也如同疯了一般,不再讲究任何战术配合,只是将所有的能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形成一片完全覆盖、毁灭一切的死亡之网!
在这骤然提升了数个量级的狂暴攻击下——
砰!!!
雪瑶那早已布满裂痕的月华屏障,连一秒钟都无法再支撑,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破碎!碎片化作漫天光点消散。雪瑶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被眼疾手快的虎娃一把勉强扶住,才没有直接坠落。
冷轩的影域·千重壁也在同一时间彻底崩溃,所有影之壁垒瞬间蒸发。他闷哼一声,那本就淡薄的身影几乎完全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再无力构建任何防御。
凛音更是被那恐怖的能量反噬直接震飞,踉跄着倒退出数十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手中的黑色核心碎片光芒急剧黯淡,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精神波动变得紊乱不堪。
所有的防御,在这一刻,被绝对的力量,彻底、无情地瓦解!
倾覆的毁灭洪流,再无阻碍地吞没了叶辰屹立的身影,以及他身前那正在与他急速融合的、绽放着暗红与玉白交织光芒的……希望之泪。
毁灭性的攻击,如同决堤的星河,又似亿万颗坠落的星辰汇聚成的死亡洪流,那充盈着绝对秩序与冰冷定义的蓝色光潮,眼看就要将已是强弩之末的众人彻底吞没、分解、化为虚无!能量未至,那恐怖的压迫感已然先行碾碎了残存的防御屏障,雪瑶撑起的冰晶领域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虎娃咆哮着挥出的蛮荒战气被轻易撕裂,冷轩布下的剑幕寸寸崩解,凛音试图构筑的灵魂壁障更是如同投入沸水的薄冰,瞬间消融。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冻结了每个人的心脏和思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时间仿佛被拉伸至无限漫长,又仿佛压缩为一个微不足道点的瞬间——
融合了“世界之疡”那滴蕴含了无尽悲恸与破灭历史的暗红血泪本源的叶辰,猛地睁开了双眼!
“嗡——!”
一种并非声音,却直接震荡灵魂、撼动规则的嗡鸣,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他的眼眸,左眼依旧深邃如宇宙初开,内有星河生灭、星云流转,演绎着创造的辉煌与寂灭的必然;右眼依旧沉静如万物终末,归墟的倒影在其中沉浮,吞噬一切光与热,指向终极的虚无。但在那瞳孔的最深处,除了那一点始终不灭、温润而坚韧的玉白色“初心”之光,此刻,竟清晰地多了一点……不断流淌、仿佛拥有生命般的、暗红色的……泪痕!那泪痕像是烙印,又像是活物,在他的瞳孔边缘缓缓蠕动,折射出一种令人心碎又心悸的光芒。
一股全新的、无法用任何言语准确形容、仿佛超脱了现有认知体系的力量,从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乃至灵魂的最深处,轰然爆发!
这力量,既非他曾经驾驭的、带着原始与暴烈气息的混沌,也非刚刚承受的、足以侵蚀神魂的极致悲恸,更非“观测者”所代表的、刻板冰冷的绝对秩序。它仿佛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同时蕴含着极致的创造与极致的毁灭,最深沉的悲伤与最坚定炽热的希望,绝对的混沌无序与……某种更加根源的、凌驾于一切对立概念之上的……“平衡”!这平衡并非僵硬的折中,而是一种动态的、蕴含着无限可能与伟力的和谐,仿佛是一切对立面最终极的归宿与起点。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动作。没有抬手,没有结印,没有催动任何已知的神通法则。
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眸,用那双蕴藏着星河、归墟与血泪痕的眸子,淡淡地、不带丝毫烟火气地,扫了一眼那倾泻而下、足以湮灭星辰的蓝色光潮,以及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的、密密麻麻、交织成死亡罗网的毁灭光束与法则锁链。
然后,唇齿微启,轻轻吐出一个字,清晰而平静,却仿佛直接在宇宙的根基上刻下了印记:
“定。”
言出,法随!
并非之前那种依靠初步领悟的“定义”权柄,去强行修改局部区域的规则逻辑,那多少带着一种“施加”的意味。而此刻,这是一种更加自然、更加根源、仿佛他本身就是规则源头的……“否定”!他否定了这些攻击在“此刻”、“此地”存在的“可能性”,否定了它们运动、生效的“基础”!
以他为中心,方圆千丈之内,所有的蓝色光潮、毁灭光束、法则锁链……一切来自“观测者”的攻击,无论其能量层级多么恐怖,蕴含的法则多么诡异,就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按下了暂停键,又像是飞溅的水滴骤然撞上了一堵绝对零度的无形之墙,瞬间凝固、僵滞在了虚空之中!光芒依旧闪耀,能量依旧澎湃,但它们失去了所有的“动”与“变”,仿佛时间与法则在这一刻,对他所在的这片区域,单方面地、彻底地失去了意义!它们变成了一幅镶嵌在现实画卷中的、静止的、怪诞的浮雕。
不仅仅是能量攻击被定住,连那些周身闪耀着幽蓝符文、如同潮水般冲锋而来的“观测者”士兵,也如同在刹那间被剥夺了所有的时间与活力,化作了冰冷的、毫无生气的雕塑,保持着前一刻的冲锋、挥击、瞄准等各种动作,诡异地僵立在半空!他们眼中的蓝光凝固了,能量的流动中断了,甚至连思维似乎都被冻结。
唯有那艘巨大的、如同山岳般的暗青色战舰,其核心处似乎蕴含着更强大的秩序源点,依旧在挣扎。舰体表面的幽蓝晶体阵列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明灭,试图解析、对抗、挣脱这无形却绝对的力量束缚。但它的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而缓慢,庞大的舰身如同陷入了万亿年形成的透明琥珀中的飞虫,每一个微小的调整、每一次能量的脉冲,都变得极其缓慢、艰难,仿佛是在粘稠的时空中蠕动,发出低沉而沉闷、仿佛来自遥远彼方的嗡鸣。
整个战场,从极致的喧嚣与毁灭边缘,骤然跌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寂静!能量奔腾的咆哮、法则摩擦的尖啸、士兵冲锋的破空声……所有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片被定格的、光怪陆离的死亡景象,以及悬浮在虚无边缘、气息已然与片刻前判若两人的叶辰。
雪瑶、虎娃、冷轩、凛音,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虎娃张大了嘴,粗犷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冷轩紧握着他的断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中是极致的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凛音捂住了嘴,灵魂体微微震颤,感受着那股超越她理解范畴的力量所带来的灵魂层面的战栗;而雪瑶,她那双清澈如冰湖的眸子,倒映着叶辰的背影和那被定格的毁灭景象,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这是什么力量?!一言定法,万籁俱寂?!这已经超出了她对于“力量”的认知界限,近乎于……传说中创世抑或灭世之神明的权能!
叶辰缓缓转头,目光越过那些被定格的士兵和能量洪流,平静无波地落在了那艘仍在艰难挣扎的暗青色巨舰上。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舰体,直接看到了其内部运转的核心逻辑,看到了那驱动一切的、冰冷的“秩序”源头。
他的声音响起,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世界本源、万物初音的威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这片被绝对寂静笼罩的虚空:
“你们的‘秩序’,禁锢不了真实的情感。” 话音落下,那些被定格的幽蓝士兵身上,似乎有细微的、如同数据流紊乱般的波纹一闪而过。
“你们的‘定义’,覆盖不了生命的悲欢。” 第二句话说出,巨舰表面疯狂闪烁的晶体阵列,光芒骤然黯淡了一瞬,仿佛受到了某种根本性的冲击。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 叶辰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定意味,“……‘世界之疡’的悲恸,由我来承载。‘渊寂’的真相,由我来揭开。若再阻拦……”
他顿了顿,眼中那点暗红色的泪痕微微闪烁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悲伤与绝对冷静的肃杀之气悄然弥漫。
“……便让尔等……亲身感受一下,何为……‘平衡’的代价。”
随着他这最后的话语落下,那被“定”住的所有攻击——凝固的蓝色光潮、静止的毁灭光束、锁死的法则锁链,以及那些保持着冲锋姿态的“观测者”士兵——如同被一只无形无质、却涵盖一切的巨手轻轻抹过。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溃散的冲击波。它们就那样,从最基础的粒子结构层面开始,瞬间分解、崩散、消融,化为了无数肉眼不可见、却精纯无比的能量粒子,如同萤火虫般飘散,然后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周围的虚空之中,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仿佛它们的存在,从一开始就被从根本上“否定”和“抹除”了。
只有那艘巨舰,在叶辰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被赦免了即刻的毁灭,但其承受的压力似乎骤然增大。它发出一阵充满了扭曲杂音、不甘、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惧的嗡鸣后,舰体表面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变得如同蒙尘的青铜。最终,它如同受创的巨兽,再也顾不上其他,猛地撕裂了本已不稳定的虚空,荡开一圈狼狈的能量涟漪,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那片空荡荡的、仿佛被啃噬过的宇宙背景。
那令人窒息的、源自高等文明造物的压迫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死寂重新降临这片区域,但这死寂不再是之前的绝望死寂,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茫然与震撼的静谧。只剩下那片因激烈战斗而留下的、巨大的空间虚无,以及悬浮在虚无边缘、气息已然截然不同、仿佛与某种更深层宇宙韵律连接在一起的叶辰,和他身后惊魂未定、心潮澎湃的同伴。
叶辰缓缓自虚空落下,脚踏实地的瞬间,身躯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的异象——左眼的星河、右眼的归墟、瞳孔深处的血泪痕——逐渐敛去,恢复成看似普通的黑眸。但那股深沉的、仿佛与万物根源相连、蕴含着创造与毁灭两种极端可能性的“平衡”气息,却并未完全消失,而是沉淀了下来,融入他的骨血与灵魂深处,成为一种内敛而磅礴的底蕴。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滴融合了“世界之疡”本源、此刻已然失去所有光泽、化作一滴普通暗红色水滴状物质落入掌心的血泪,又抬眼看了看围拢过来、脸上写满惊愕与关切的众人,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带着深深疲惫的弧度。
“暂时……安全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露出精神与身体的双重透支。
说完,他身体一晃,剧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眼前阵阵发黑,险些直接栽倒在地。一旁的冷轩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他几乎脱力的手臂。显然,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言出法随的一击,对他而言亦是倾尽全力的巨大负担,消耗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雪瑶、虎娃、凛音立刻围拢过来,将叶辰护在中心。他们看着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叶辰,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消化的震撼、发自内心的担忧,以及刚刚从毁灭边缘被拉回、兀自心悸不已的复杂情绪。方才那定格一切、言出法随的景象,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刻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叶辰,你刚才……” 雪瑶上前,冰凉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腕脉,感受着他体内那虽然虚弱却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混沌而平衡的磅礴力量,欲言又止。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关于那滴血泪,关于那股力量,关于他瞳孔中那抹令人心揪的血色泪痕。
叶辰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只是消耗过度。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体内翻腾不休的力量洪流,感受着那新生的、同时蕴含着极致创造与毁灭、深沉悲恸与坚定希望的“平衡”之力在经脉与灵魂中缓缓流淌、扎根。同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灵魂深处,与那道属于灵汐的残魂联系,似乎因为这次融合与爆发,变得更加紧密、更加浑然一体,仿佛共同承担了那份来自“世界之疡”的沉重。他低声道,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洞悉了某些真相的明悟: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关于‘渊寂’,关于那回荡在废墟中的‘哀歌’,也关于……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它所隐藏的伤痕与秘密。”
他的目光越过同伴们担忧的脸庞,投向那无尽废墟的更深处,投向那连星光似乎都被吞噬的黑暗方向。那双刚刚平息了星河归墟异象的眸子,此刻却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看到了更加遥远、更加古老、也更加残酷的真相,以及……那注定布满荆棘、危机四伏的、更加艰巨的挑战。
“观测者”的出现,以及他们展现出的对“异常”(如“世界之疡”悲恸)的绝对排斥态度,仅仅如同揭开了覆盖在巨大谜团上的冰山一角。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静,甚至可能步步杀机,牵扯出超越他们想象极限的古老存在与宇宙级秘辛。
千丈之内,万籁俱寂。这是一种超越寻常寂静的死寂,仿佛声音这个概念本身已被从这片宇宙的底层规则中暂时抹去。毁灭性的能量光潮曾如沸腾的熔岩海洋,此刻却凝固成扭曲而诡异的静态雕塑,保持着前一秒奔涌咆哮的姿态,如同琥珀中封存的昆虫,失去了所有的动能与热力。那些冰冷、反射着幽暗星光的巨舰,庞大的舰体上原本流转的能量护盾和探出的狰狞炮口,此刻都僵滞在半空,金属表面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由能量逸散冻结而成的霜华。密集如蝗虫过境的士兵,他们保持着冲锋、射击或防御的动作,眼神中的狂热、冷酷或恐惧都被永恒定格,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失去灵魂的玩偶阵列。
所有这一切,都在叶辰那一声仿佛并非出自喉咙,而是源自世界根源、震荡在规则层面的“定”字中,经历了瞬间的凝固,随即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从最细微的结构开始瓦解,分解成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最终归于最彻底的虚无。那不是爆炸性的毁灭,而是一种更高级、更令人心悸的“抹除”。仿佛真的有一只无形无质、却又庞大到涵盖星海的巨手,以一种超越理解、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将这片充满了杀戮与混乱的战场,当作画布上一片错误的涂鸦,轻轻地、却又彻底地擦去,只留下了一片纯粹、干净、空无一物的“空”。这片空无与葬星海原本的破败荒芜截然不同,它是一种“被净化”后的空,是连“存在”本身都被暂时清空的奇异领域。
葬星海破碎的星辰残骸依旧在更远处的虚空中漂浮,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惨烈。但那股曾经无处不在、如同亿万根无形针刺压迫着每一个生灵灵魂、源自“观测者”的冰冷而绝对的威压,已然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叶辰周身那无形无相,却又能被灵魂清晰感知到的磅礴之力——“平衡”之力。它不再像最初觉醒时那般躁动不稳,而是如同毁灭性的潮汐过后,那平静得可怕、深邃得令人望而生畏的海面,缓缓地、沉稳地流转着。这力量不再带有明显的属性,既不炽热也不冰冷,既不创造也不纯粹毁灭,它只是“存在”,并维系着一种极其微妙而强大的均势,仿佛是整个宇宙运行法则在此处的一个微小却至关重要的支点。
“噗——”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撕裂痛楚的闷响,打破了这片强行缔造的寂静。叶辰的身体猛地一晃,不再是之前力量爆发时的微微颤动,而是几乎要散架般的剧烈摇晃。他喷出的那口鲜血,并非寻常的鲜红,而是带着一种奇异而黯淡的琉璃光泽,血液在空中划过的轨迹,都仿佛带着一丝丝破碎法则的余韵。他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仿佛全身血液连同生命力都被瞬间抽空的那种死寂般的白。那片刻前还仿佛与万物根源相连、深不可测如同星空般的气息,如同退潮般急速衰退,强烈的虚弱感不再是隐约的警告,而是化作了实质的潮水,带着冰冷的窒息感,将他彻底淹没。他脚下踉跄一步,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颓,几乎要直接栽倒在这冰冷的星空尘埃之中。
“叶辰!”
清冽而带着难以掩饰惊惶的声音响起,雪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她甚至顾不得自己体内因为强行催动月华之力而翻腾不休的气血,以及肩胛处那道被观测者能量擦过、依旧闪烁着抗拒性辉光的伤口。周身月华一闪,清冷的光辉在死寂的战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轨迹,下一刻她便已来到叶辰身边,毫不犹豫地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指尖刚刚触及叶辰的手臂,心中便是一沉。那触感并非活人应有的温热血肉,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仿佛触摸的是一块在绝对零度中浸泡了万年的寒铁,并且这块“寒铁”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着,仿佛内里有无数的细密裂痕正在蔓延。这感觉清晰地告诉她,叶辰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绝非轻松自如,而是调动了远超他目前身体和灵魂所能负荷的恐怖力量,代价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