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贺远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王有容的表情一般,笑着对安娜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安娜小姐,这个就恕我不能奉告了。”
“那好,我们换个话题。”
安娜见状,也知趣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抿了一口威士忌,随即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那么,贺先生,您今天当众抓捕约翰,也是在您计划之内的吗?”
贺远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还带上了些许玩味。
“如果我说,这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想必安娜小姐你也是不会相信的,对吧?”
他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目光灼灼的看着安娜。
“其实,你真正想问的,应该是我既然敢这么做,后续又准备怎么办。不知道我有没有猜错呢?”
而贺远这句直白的反问,反倒是让安娜一时间迟疑了起来,神情也有些犹豫了。
在她预料中,这个问题,要远比之前那些要更加敏感和危险。
因为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个人恩怨,而是直接触及到了国府与大英帝国之间,那脆弱而又复杂的外交关系。
想到这里,她端起酒杯,掩饰性的抿了一口,这才摇了摇头。
“贺先生说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单纯地有些好奇,您刚一落地,就能如此精准地掌握约翰的罪行,想必……”
“一定是提前就做好了周密的布局吧?”
“是啊,贺先生。”
一旁的王有容此刻也终于开口,脸上带着几分探究的神色。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
他内心的确是和安娜一样,都好奇到了极点。
在王有容看来,这个约翰琼斯就算真的与日本间谍有所来往,但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商人,又能有多大的作用?
为了这么一个小角色,就去彻底得罪一位手眼通天的英国公爵,这显然是一笔非常不划算的买卖。
按理说,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暗中搜集证据,然后通过外交途径,将此人悄无声息地遣返回英国也就罢了。
“我明白二位的意思,不过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其实我今天这么做,还真就没有得到任何上级的指示。”
贺远看着二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好奇,缓缓摇了摇头,淡笑道:“我之所以能知道这些,也只是因为,我在本地有一个独立于军统之外的私人情报网络,提前帮我弄到了一点资料而已。”
“比如,这位约翰先生曾经在日本的早稻田大学留过学,又比如,他在那家久泰精盐公司里,还有一个顾问的挂职……”
他波澜不惊地娓娓道来,而安娜和王有容的脸上,早已是齐齐露出了震惊至极的表情。
贺远在军统之外,竟然还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情报来源?
而且看样子这个情报网络的能量,竟是比本地的军统站,还要调查得更清晰、更透彻?!
贺远却没有理会二人的震惊,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而他的语气,也在此刻陡然变得冰冷而又锐利。
“我今天之所以要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件事情彻底挑明,甚至没有和任何上级请示过……”
“为的,就是要用这种最直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狠狠的给某些自以为是的英国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贺远这番充满了民族情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狂妄的话,让王有容和安娜二人脸上,都露出了相当意外的神情。
这贺远,真的是国府的高级官员吗?
怎么和那些老谋深算,凡事以利益为先的人不一样呢?
他们可是极少会有人像贺远这样,仅凭一腔热血,就做出如此冒失的举动的。
王有容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赞同。
“贺先生,就算如此,你今天的做法,也还是有些不妥。”
“毕竟,英国如今是华夏最重要的援助国之一。对于朋友,我们不应该用如此激烈的方式来对待。”
王有容的心中,此刻甚至已经开始对贺远这个人产生了意见了。
这贺远若是如此冲动冒失,那国府高层派他来与自己接洽,恐怕就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了。
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甚至可能会对自己后续的计划,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贺远听到“朋友”这两个字,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笑着摇了摇头。
“援助嘛,或许的确有一点,但朋友?呵呵……”
“王先生,我看,这就绝算不上了。”
随即,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着王有容和安娜,一字一句道:“光绪三十四年,英国强占我华夏片马地区三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至今未还。”
“民国二十三年,为夺班洪矿区,英国再次陈兵华夏边境,悍然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班洪事件。民国三十年,英国又趁着我们与日寇鏖战之际,强行占据了葡萄县!”
“而直到如今,英国人更是在逐步向班老地区渗透,企图将那里也一并拿下!我听说英国那边现在甚至要拿切断滇缅公路作为威胁了,对吗?!”
贺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的敲在王有容和安娜的心头。
“敢问二位,这种种行径,是朋友之间该做的事情吗?”
“安娜小姐,对于这些事情,你又如何看?”
王有容被贺远这番话问得是彻底语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安娜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一阵难看。
她端起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最终也只能无奈的点下了头。
“贺上校,您说的这些情况,的确都存在。”
“但是……我认为,这些并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
安娜似乎是想直视贺远,但感受到那尖锐的目光,最后只能看着酒杯低声说道:“毕竟,我们大英帝国,也确实为你们的抗战提供了大量的援助。”
“而且对于这些边境上的小摩擦,你们的国府,不也一直都算是半默许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