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守林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全场,确保每个人都在认真听,然后才继续说道:“前几天,在顾科长的婚宴上,宪兵司令部的野田浩司令官,还有特高课的许静娴课长,都私下与我进行过简短但重要的交流。”
“他们对咱们江城站近期的工作,既有一些肯定,也提出了一些更高的期望和要求。结合皇军的指示和我们站自身的实际情况,我梳理了接下来需要重点推进的几项工作。”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伸出右手食指:“第一,持续加大力度,严厉打击、清剿潜伏在江城内的一切抗日分子!包括地下党、军统残余,以及任何形式的反日、抗日组织和个人!”
季守林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这是咱们江城站存在的根本意义!是皇军赋予我们的首要任务和核心使命!没有任何事情,比这个更重要!今后,全站所有工作,都要围绕这个中心来展开!”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在座的科长们:“当然,打击抗日分子的方式多种多样,有明刀明枪的抓捕围剿,也有暗线侦查、情报破译、内部甄别。咱们站重组之初,就确立了以行动科、侦察科、译电科、情报科这几个专业科室为前导和核心的查处体系。同时,总务科、组训科、警卫大队等部门,要全力做好辅助、支持和保障工作!”
“各科室之间,必须打破壁垒,精诚合作,情报共享,行动协同!要形成合力,而不是各自为战,甚至互相掣肘!”
“我的要求是,在农历新年之前,各个科室,尤其是行动、侦察、情报这几个主要业务科室,必须再拿出几件像样的、有分量的战果来!要办几个漂亮的案子!抓几条大鱼!”
季守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语气加重:“只有这样,我才有底气,去向野田司令、向许课长、向上面为我们全站弟兄请功!申请嘉奖、经费、装备!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一些!”
随即,他的语气陡然转冷,目光也变得森寒:“在这里,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后,在站内,任何人、任何科室,如果被发现有意或无意地阻碍、干扰、拖延对抗日分子的查处工作,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无论涉及到谁,一经查实,一律视为抗日分子的同党或帮凶处理!绝不姑息!绝不手软!”
这杀气腾腾的话语,让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所有人都心头一凛,明白这不是玩笑,而是季守林划下的红线。
季守林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全站上下,必须继续无条件地支持总务科稽查股的工作!”
他看向顾青知,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向众人:“稽查股成立的初衷和目标,大家都很清楚。”
“以前,江城各个水陆关隘、交通要道,看似由宪兵队、警察局、市政府、皇协军和我们(原特务处)多方共管,实则权责不清,利益交织,漏洞百出!抗日分子走私物资、传递情报、甚至人员潜逃,屡屡得手,我们的多次联合封锁行动效果甚微!根子就在于,没有一个统一的、强有力的、且与我们切身利益完全一致的管理核心!”
“现在,这个核心有了,就是稽查股!”
季守林的声音铿锵有力:“稽查股专管关隘,目的就是要彻底改变过去的混乱局面,建立起一套高效、严密、对我们有利的稽查管控体系!必须大幅度降低,直至杜绝抗日分子通过关隘进行的走私和逃逸活动!这是硬性指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同时,大家也必须明白,稽查股的设立和运作,不仅仅是皇军交办的查缉任务,更是皇军默许甚至支持的,留给我们江城站内部‘经营’的一条重要渠道!”
“稽查股管的是什么?是货物的流通,是人流的往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季守林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贪婪或了然的脸:“说得直白一点,站里今后能不能顺畅运转,弟兄们的饷银、补贴、额外的‘茶水钱’能不能足额及时发放,各科室的特别经费能不能申请下来,很大程度上,要看稽查股能不能出色地完成‘任务’,同时,‘经营’好这条渠道!”
“所以……”季守林斩钉截铁地总结道:“除了第一条是铁律,必须无条件执行之外,这第二条,同样需要全站上下,无条件地支持、配合、甚至维护!这关系到咱们江城站的‘钱袋子’,关系到在座每一位,以及你们手下所有弟兄的切身利益!谁敢在这个问题上使绊子、搞小动作,就是与全站为敌!”
坐在顾青知斜对面的行动科长马汉敬,听到这里,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目光极其隐蔽地、带着浓烈不满地瞥了顾青知一眼。
稽查股的权力和油水,他眼红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本还想着能不能分一杯羹,或者至少施加些影响,现在听季守林的意思,是要将稽查股完全作为站里的“公器”和“钱袋子”,由总务科牢牢掌控,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季守林何等眼力,尽管马汉敬的动作极其轻微,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怨愤眼神。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直接点名问道:“马科长,看你刚才的表情,似乎对支持稽查股工作这一点,有不同的看法?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马汉敬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如此隐蔽的反应都被季守林发现了。
他赶紧收敛心神,坐直身体,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连忙否认:“没有!站长,我没有任何不同意见!坚决支持站长的决定!支持稽查股的工作!”
开什么玩笑,季守林都把话说到“与全站为敌”的份上了,他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唱反调,那就不是和顾青知过不去,而是公然挑战站长的权威,触犯所有人的利益了。
这个罪名,他马汉敬可担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