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远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那就是目标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无法触及;追不上已足够煎熬,更折磨人的,是还要不断承受对方游刃有余的撩拨与挑衅。这种滋味,远比抓心挠肝更让人焦灼难耐。
此刻,伊稚斜的追兵便深陷在这样的困境中——他们一心想要剿灭那支大明骑军,却始终追赶不上。
而每当他们试图放弃追击,对方又立刻如影随形般折返,如同敏锐的鹰隼紧盯猎物,一次次袭扰,一次次撤离,让人进不能进,退无可退。
“将军,我们离大部队已经十里了!”伊稚斜斥候焦急提醒。
“什么?”将领猛然惊醒,回头望去,只见己方大部队已经消失在视野中,只有茫茫雪原。
而萧泰宁的部队,就在前方两里处,不紧不慢地“逃窜”着。
“停!回撤!与大部队汇合!”将领终于意识到中计了。
但当他们调头返回时,萧泰宁的部队又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从背后射出一轮又一轮箭矢。
“该死!该死!该死!”将领几乎要疯了。
与此同时,额日敦率领的一万主力仍在艰难前行。虽然少了那三千追兵,但萧泰宁留下的三队骑兵依旧在周围盘旋骚扰,每次靠近射一波箭就走,绝不缠斗。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副将看着不断倒下的士兵,忧心忡忡:“我们每前进一里,就要损失几十人。等回到大营,恐怕……”
额日敦望向西方,大营的方向被连绵的雪丘遮挡。他计算着距离和时间——按照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两个时辰才能抵达。而在这两个时辰里,他们将一直被袭扰,损失将难以估量。
更可怕的是,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营那边,恐怕已经出事了。
“改变路线。”额日敦突然道:“不直接回大营,我们向北绕行,从北面回去。”
“北面?那要多走至少二十里路!”
“但那里地形复杂,可以摆脱这些骚扰的骑兵。”额日敦果断道:“执行命令!”
一万伊稚斜骑军突然改变方向,向北而去。
萧泰宁立即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他召回所有骚扰部队,快速集结。
“将军,他们要绕路。”副将道。
“绕路?正合我意。”萧泰宁笑道:“传令,所有人保持距离跟随,不许靠近,不许攻击,就让他们走。”
“不攻击?”
“对,不攻击。”萧泰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们要绕路,我们就给他们让路。但记住,始终保持在他们视野范围内,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
“这……是何用意?”
“你想想,”萧泰宁解释道:“一支被敌人尾随的军队,会选择走哪条路?一定是地形最复杂、最容易摆脱追踪的路。而这样的路,往往也是……最难走的路。”
副将恍然大悟:“将军是要让他们自己走上绝路?”
“谈不上绝路,但至少能让他们再多花一个时辰。”萧泰宁望向北方:“而我们,只需要跟着就行。”
正如他所料,额日敦选择了雪最深的一条路。这条路虽然隐蔽,但狭窄难行,大军只能排成长蛇阵缓慢通过。
萧泰宁的部队则远远跟着,既不攻击,也不隐藏,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三里处。
“将军,他们还在跟。”斥候来报。
额日敦脸色铁青,他知道自己被彻底算计了——走大路,会被不断袭扰,损失惨重;走小路,虽然安全,但速度更慢,而且明军完全可以绕道在前方设伏。
“停。”额日敦终于下令:“全军停下,就地防御。”
一万伊稚斜不得已停了下来,结成防御阵型。
萧泰宁的部队也在三里外停下,开始埋锅造饭,一副准备打持久战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额日敦看着渐渐西斜的日头,心中越来越焦躁。大营那边杳无音信,而自己却被拖死在这荒山野岭中。
“将军,我们……”副将欲言又止。
额日敦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回去了。”
“什么?”
“我们不回大营了。”额日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他们大明骑军不想我们回去,那我们就和他们一绝死战,追不上他们,我也让他们不得安生。”
“将军!这……”
“大营要是出事,我们就算是赶回去也来不及了。”额日敦冷笑:“更何况米罗尔亲将军手里还有三万精锐,就算是真被大明军队奇袭,也未必会出事,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消灭眼前的大明骑军,哪怕是耗,我也得耗死他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何况,这支明军一直跟着我们,明显是要把我们拖住。这说明什么?说明大营那边需要时间。我们越晚回去,他们成功的可能性越大。既然如此,我们索性不回去了,让他们的算计落空!”
额日敦的突然改变战术,让萧泰宁也是心里一紧,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带着人转身就走,反正任务是拖住敌军,至于是怎么拖住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草原上,到处都是你追我赶,可就是没爆发大规模作战,双方好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双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你追我赶还挺热闹。
而此时的米罗尔亲大营内,始终得不到消息的米罗尔亲也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这次大明的军队过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可是大明的兵力明显不如自己,怎么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撩拨自己呢!
就在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这号角声米罗尔亲很熟悉,这是敌袭。
米罗尔亲大步走出中军帐,就听见阵阵如雷的马蹄声传来,从北、南两个方向,可以清晰的看到两支骑军疾驰而来,每一支都有上万人之多。
“果然,大明是奔着我伊稚斜来的。”当米罗尔亲看到两支突袭而来的敌军后,他立即就明白了,这次大明虽然打着援助头曼部的旗帜而来,但归根结底是冲着伊稚斜来的,他现在可以肯定一件事,他们的越冬王庭八成暴露了。
“传令,组织人手立即进行防御。”米罗尔亲到还算是沉着冷静,立即开始部署,既然是冲着伊稚斜来的,那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伊稚斜可不是阿猫阿狗,什么人都能将他们踩在脚下,他们也是草原的勇士,他们也有自己的傲骨。
夏侯闻璋和夏侯闻铭两人,早早的得了夏侯闻叔的消息,只不过他们距离这里不算近,赶过来需要大量的时间,毕竟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不可能长时间留在一个地方。
在接到夏侯闻叔的传信后,两人就一路赶了过来,虽然浪费了一些时间,但好在是赶到了这里,也按约定向米罗尔亲的营地发起了猛攻。
不远处的杨延昭听着如雷一般的马蹄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就在等这一刻,接下来才是他的舞台,才是他露出大明第一杀神獠牙的时候。
米罗尔亲大营内,号角声撕破了雪原的沉寂。这位伊稚斜名将站在营垒高台之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南北两个方向卷起的雪尘——那是骑兵集群冲锋时践踏出的死亡烟云。
“北面一万二,南面一万二。”他喃喃自语,右手已按在刀柄上:“夏侯家另外两个狼崽子……终于来了。”
“将军,敌军已进入三里!”斥候嘶声禀报。
“让他们再近些。”米罗尔亲的声音冷得像脚下的冻土:“传令:第一道防线弓弩手准备,听我号令齐射。”
北面,夏侯闻璋一马当先。他并未披挂沉重铁甲,而是轻便皮袄外罩锁子甲,马鞍两侧各挂着三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包裹——大明的炸药包,路朝歌亲军多的是,每个重二十斤,内填火药铁砂,以火绳引爆。
“闻铭到位了吗?”他头也不回地问,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伊稚斜营垒。那营垒扎得极为讲究,外围是削尖的木栅,栅后是两人高的土垒,土垒上弓弩手已张弓搭箭。
“南面红色信号烟起!”亲兵喊道。
“好!”夏侯闻璋眼中闪过厉色,“传令:锋矢阵变双龙出水,手里有炸药包的兄弟前突!”
命令通过号角与旗语传递。原本呈楔形冲锋的一万两千骑突然如活物般分裂——主力向两侧拉开,中间让出十条通道。每通道冲出三十骑,这些骑兵马速极快,马背上驮着沉重的包裹。
以轻骑诱敌,以炸药包破垒,没什么稀奇的老套路了,自从有了这炸药包,大明军队破阵就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米罗尔亲在高台上看得真切。
“那些包裹……”他眯起眼睛:“是火器!传令,集中弓箭,射那些驮包裹的!”
伊稚斜弓弩手训练有素,令旗所指,箭雨如蝗。冲在最前的明军霹雳队顿时人仰马翻,但后面的人毫不畏惧,捡起落地的包裹继续冲锋。
“八十步!”夏侯闻璋亲自举起角弓:“掩护射击!”
明军骑兵在疾驰中张弓还击,虽然准头欠佳,但密集的箭矢压制了土垒上的守军。趁此间隙,幸存的兄弟们已冲至栅栏三十步内。
“投!”
三十个油布包裹划着弧线飞向木栅,几乎同时,南面也传来夏侯闻铭部的投掷号令。
米罗尔亲心头一紧:“盾墙!伏地!”
晚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不是一声两声,而是数十声汇成的死亡咆哮。木栅在火光与黑烟中粉碎,土垒被炸开数个缺口,守在后面的伊稚斜士兵被气浪掀飞,铁砂如暴雨般横扫一片。
“冲锋!”夏侯闻璋长槊前指。
明军骑兵如洪水般涌向缺口,但米罗尔亲毕竟是沙场老将,第一道防线被破的震惊只持续了呼吸之间。
“第二阵!铁蒺藜撒出去!”他厉声喝道:“长枪队补位!火油准备!”
炸开的缺口后,伊稚斜士兵从壕沟中跃出,不是溃逃,而是有条不紊地抛撒铁蒺藜——这些三棱铁刺落地后总有一尖朝上,专伤马腿。冲在最前的明军战马惨嘶倒地,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紧接着,土垒后方竖起木排,木排缝隙中探出的不是长枪,而是喷吐火焰的铜管!
“火龙油柜!”夏侯闻璋倒吸一口凉气:“散开!避开正面!”
炽烈的火油如怒龙般喷出二十余步,雪地瞬间化作火海。冲进缺口的数百明军陷入绝境,人马在火焰中翻滚惨叫。
南面,夏侯闻铭遭遇了同样的阻击。但他比兄长更狠——眼见前锋陷入火海,他竟亲率一队霹雳队再度前冲。
“不要停!炸那些喷火的管子!”
三十骑敢死队驮着最后的霹雳火雷,悍不畏死地冲向火龙油柜。伊稚斜箭矢如雨,敢死队接连落马,但仍有七八骑冲至近前。
“为了大明!”
点燃的炸药包被掷向木排后的火龙油柜。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铜管炸裂,火油四溅,反而引燃了伊稚斜自己的防线。缺口,就这样以血肉和火药为代价,再次撕开。
米罗尔亲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明军的火器如此凶猛,更没想到夏侯兄弟如此不惜代价。但三万伊稚斜精锐并非浪得虚名——就在明军即将突破第二道防线时,营垒中央突然响起低沉的牛角号。
“变阵。”
随着号令,伊稚斜守军突然放弃固守缺口,反而向两侧退去。明军骑兵顺势涌入,却发现面前不是溃散的敌军,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数百辆大车围成的圆阵。
车阵。
每辆大车都用铁索相连,车上竖着包铁木盾,盾后是密密麻麻的长矛。更可怕的是,车阵后方的高台上,米罗尔亲已调来了营中所有的重型弩机。
“中计了!”夏侯闻璋心头一凛,“他们在诱我们深入!”
“放!”
米罗尔亲令旗挥下。
弩机齐发,不是射人,而是射向明军骑兵后方的雪地。特制的铲头巨箭钻入冻土,箭尾拖着铁链——数十条铁链瞬间在明军后方构成一道障碍。与此同时,退到两侧的伊稚斜士兵重新合拢,将冲入营中的数千明军包围在车阵前。
“好一个请君入瓮。”夏侯闻铭在南面也陷入同样困境,但他反而笑了,“大哥,该亮底牌了!”
夏侯闻璋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支红色响箭,拉响。
尖啸声划破战场。
这不是求援,而是信号——给一直隐在暗处的那个人的信号。
米罗尔亲听到了响箭,心头莫名一颤。他猛然抬头,望向营垒西侧那片看似平静的雪丘。
雪丘后,两面猩红大旗缓缓升起。
旗上只有一个字:杨。
另一面旗帜上赫然是一个:谢。
“杨……延昭……”米罗尔亲瞳孔骤缩:“谢玉堂……”
仿佛回应他的低语,雪丘后传来连绵不绝的战鼓声。起初低沉,继而如滚雷般震彻雪原。
鼓声中,一支黑甲骑兵如雪崩般涌出——不是数千,而是整整一万玄甲铁骑,清一色玄甲红缨,马匹高大异常,奔驰时竟比夏侯部的轻骑还要快上三分!
为首两员战将,一人手持重型陌刀,黑色重甲如同营垒,而另一人黑甲银枪,正是大明玄甲军将军谢玉堂。
谢玉堂其实也是刚刚赶到没多久,夏侯三兄弟决定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远在镇疆城的路朝歌,路朝歌仔细筹算了一番之后,觉得虽然有点冒险,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就从镇疆城抽调了一万重甲骑军前来支援。
这人肯定不能让夏侯老将军带啊!
毕竟天寒地冻的,老将军岁数也不算小了,这要是冻出个好歹来,大明损失可就大了,那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就是谢玉堂了,这也是路朝歌为什么要把谢玉堂带在身边的原因。
谢玉堂只会重甲骑军绝对是一绝,由他带着一万人前去支援,路朝歌在放心不过了,也就是在袭击前开始,他才带人赶了过来,要不然米罗尔亲的斥候,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可能就是阴差阳错吧!
谢玉堂这一万人,成了彻头彻尾的奇兵,若是米罗尔亲能早点发现这一万人的队伍,估计他也会有自己的准备,只不过时间差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就是战场平衡的一部分,包括大明的气运同样也是,如今的大明气运鼎盛,草原人不管是在哪个层面,都抗衡不了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