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的情况确实让很多人都感到费解。
林荒原已经被制伏,别管是因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死,但无论是关在三司还是神守阁,或者黄小巢的手里,又有什么区别?
黄小巢的争夺还能理解。
毕竟他是此事件主要的当事人。
三司的要求也能理解,因为是职责所在。
最关键的是帝师此时的态度。
别说旁人,魏紫衣也没想通。
姜望在这个时候打圆场说道:“林荒原暂时还不能死,可以先把他关到神守阁,等他没用了,自然交予黄统领处置,反正他肯定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黄小巢想杀林荒原,正常来说,不会有人怀疑,毕竟林荒原都要杀黄小巢了。
所以林荒原被关在哪里不重要,但肯定不能直接被黄小巢杀死。
而闻听此言的黄小巢,倒是逐渐的隐去了杀意。
他的力量还没有恢复,愣抢的话还真抢不过。
他的目的是找出林荒原身上的契机是什么,可不是要即刻杀了林荒原。
在表面上就像给了姜望一个面子,黄小巢说道:“他只能死在我手里。”
姜望说道:“那是自然。”
黄小巢最后看了一眼林荒原,倒也干脆的转身离开。
姜望吐出口气。
帝师已然在头前带路,他们一行就都去了神守阁。
只是在把林荒原关入牢狱之后,姜望回身看着韩偃等人说道:“诸位消耗也很严重,就先回去休养吧。”
韩偃意识到姜望有什么事不想让他们知道。
他倒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所以二话没说就走了。
白山月他们自然也都被劝退。
神守阁里只剩姜望、唐棠、张止境、帝师、阿姐、魏紫衣以及宣愫。
毕竟魏紫衣与宣愫也在神守阁里任职。
姜望看了阿姐一眼,又朝着帝师说道:“虽不知帝师想对林荒原做些什么,但还是烦请诸位先借一步。”
帝师蹙眉说道:“侯爷有何事要瞒着我们?”
姜望只是笑着说道:“请帝师行个方便。”
帝师吐出口气,转身离开。
魏紫衣自然也随后跟上。
宣愫此时默默看了眼在牢狱里的林荒原,朝着姜望他们揖手后才走。
姜望随即挥手,布下了屏障。
唐棠与张止境都在看着阿姐。
而阿姐只是看着林荒原没说话。
林荒原很惬意的瘫坐在潮湿的牢狱里,轻抬眼眸看着他们,笑道:“要如何?”
姜望直接说道:“你身上那股力量是哪来的?”
林荒原笑道:“既然没杀我,想是已经看出来,对于我的来历,你们也都有了解,那的确是烛神的力量,但为何在我身上,沉眠了那么久,我还真想不起来。”
因为林荒原的记忆是无法读取的,所以他们已经做好了长时间盘问的准备。
而纵使此刻林荒原很干脆的承认烛神的力量,但一句想不起来,是真是假,也难以分辨,这并不能证实烛神是死是活。
张止境说道:“若你老实交代,还能免受苦楚,否则体魄的强横,也只会更让你生不如死,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你好好考虑清楚。”
林荒原说道:“我讲的便是实话,若你们不信,我也没招,甚至还能再告诉你们,烛神的力量我无法掌控,所以先前才会那般疯狂。”
“也幸而你们制伏了我,否则我纵能杀了你们,自己的意识怕是也将被封存,彻底沦为了烛神力量的载体,单就这件事,我真得感谢你们。”
阿姐说道:“他当年出现的时间很短,若是烛神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打入了这份力量,他对此无所知也说得过去。”
唐棠皱眉说道:“如是这般,在烛神战役的时候,这股力量就已经在他身上了,那么烛神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就更低了?”
阿姐说道:“话是这么讲没错。”
张止境说道:“但烛神把自己的一部分力量给林荒原的理由是什么?是预感到自己会死,给自己提前找的后路,假以时日,祂能借着林荒原获得重生?”
唐棠说道:“这的确是无法忽略的一个可能。”
林荒原很直接否决道:“烛神的力量确实像有思想一般,但强大到祂那个程度也不奇怪,就像你们说的青冥意,其实就是青冥帝的力量。”
“青冥意出现在大千世界的每个角落,赋予世间万物生命,即为天道,青冥意纵然衰弱,却依旧存在,维持着大千世界的秩序,但不意味着青冥帝还活着。”
“更何况,青冥意并非寻常之辈能够触及,而烛神的力量就在我身上,哪怕失控的情况下,我的意识被封存,却也没有被剥夺或蚕食,它只是本能的发疯。”
林荒原并不抵触烛神的力量,但像此类失控的情况,他肯定不想再来一回。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烛神的力量化为己用。
所以他也不介意与姜望等人探讨此事。
他虽不愿因为烛神的力量被格外针对,但也是依着自己的感觉实话实说。
姜望、唐棠、张止境都默然看着林荒原。
林荒原的比喻其实很恰当。
虽然烛神一开始能占据上风是在荧惑的背叛,祂自己多年的蛰伏,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了青冥帝在战乱未生时就先受创,直至战役结束,青冥帝的状态也从未在鼎盛。
但不可否认的是,除了神符白雪以外,至高无上者能说得着的就只剩烛神了。
所以愣说烛神与青冥帝在一个层面,也没什么问题。
祂们的力量自然能够被拿来比较。
虽然实质来说,青冥意自是比烛神之力更高一个层次。
但林荒原说的很有道理,烛神若能提前藏好一部分力量从而得到重生,青冥帝就更能做得到,如是烛神还活着,那么青冥帝没理由彻底死了。
要么祂俩都死的很彻底,要么就都能活下来。
林荒原要是没有撒谎的话,他确实该更了解自己身上的烛神之力,毕竟烛神的复活就意味着他死去,若真有这种迹象,凭着林荒原的能耐,就算阻止不了,也能察觉。
阿姐此时说道:“我已暂时封禁了烛神的力量,祂到底是生是死,我可以慢慢观察,只要有生的气息,就绝逃不出我的眼睛。”
唐棠、张止境都没有问阿姐的事,他们只是揖手说道:“有劳了。”
隔着牢门,阿姐直接盘膝坐在了林荒原的对面。
姜望他们三个人离开了牢狱。
林荒原与阿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阿姐忽然说道:“最后的时刻,烛神的力量再次疯涌,而且似乎有倾向的目标,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是直奔着姜望去的吧?”
林荒原说道:“我的意识很清楚的看到,确实如此,但我并不知缘由。”
阿姐没再说话,她低眸沉思。
林荒原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笑道:“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
阿姐没有抬眸,只是敷衍着说道:“以后你自会明白。”
林荒原往后倚着墙壁,笑着说道:“这个世间还真是有趣啊,若我的力量还在鼎盛,当是有很多事想做,可惜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反而再次成了阶下囚。”
阿姐没搭理他。
林荒原自顾自说了很多后,就也选择了沉默。
姜望他们才刚步出神守阁的牢狱,就见帝师、魏紫衣、宣愫还等在外面。
帝师兼任着神守阁阁主之位。
魏紫衣与宣愫是左右仆射。
但宣愫也同时是三司的侍郎。
在帝师接任前,神守阁与三司的关系就说不上多好。
毕竟三司的出现就是为了替掉神守阁,只是后来的种种原因,这件事没有落实。
所以神守阁与三司能够同时存在,各自执掌不同的权柄。
然而这些权柄以前都是神守阁的。
单就这一件事,神守阁与三司就很难和睦相处。
哪怕在帝师接任了阁主之位后,这个风气也并没有改变。
或者说,帝师没有想着去改变。
甚至陈符荼也没有这个意思。
三司是陈符荼一手创建的没错,但他并没有完全的掌控。
为了能让三司出现在朝堂上,他必然要有割舍,利益就得散出去。
至少他掌握着最大的权柄,但也不得不同时对三司有所制衡。
神守阁就是这个能够制衡的存在。
所以神守阁要重新发展,两者相争是好事。
但因为林荒原的问题,现在陈符荼有些看不懂帝师了。
虽然他一开始也有让宣愫盯着帝师的意思。
毕竟对任何人他都很难给出绝对的信任,除了梅宗际。
宣愫就依着陈符荼的意思,在盯着这件事。
他想弄明白帝师对林荒原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也想弄清楚姜望他们没杀林荒原的理由。
为了进一步得到陈符荼的信任,宣愫对此自然要尽心尽力。
但他再是尽力,也堪不破姜望的屏障,听见里面的对话。
所以他只能想法子探知到帝师的问题。
若是两件事都办不成,虽然陈符荼未必把他怎么着,肯定对他的态度也有影响。
在姜望他们出来以前,宣愫就有试着询问。
但帝师对此却讳莫如深,俨然没有想回答的意思,或者说他回答的话很明显是敷衍的,是假话,而这也更证明了帝师的心思有问题。
可在帝师与林荒原之间,宣愫确实想不通有什么缘由。
应该说没有能往深里去想的点。
宣愫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找魏紫衣借一步说话。
帝师盯着牢狱的门,眼神有些恍惚,俨然没去注意宣愫两个人。
魏紫衣很直接说道:“你想问什么?”
宣愫没有开门见山,反而换了个话题,说道:“你这是真把帝师当自己老师了?”
魏紫衣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的老师只有一位,但在神都里,我要有所成就,这个名义上的老师确实无法拒绝,否则单凭我自己,坐不到这个位置。”
宣愫说道:“魏小先生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而潜力已经能被看出来,得到重用是必然的,只是还很年轻,正常来说,很难直接坐上高位,所以帝师弟子的身份,确实让你提前得到了好处,不代表仅凭自己得不到。”
宣愫自然是要比魏紫衣年长的,但也是年轻一辈,归根结底,他是得了陈符荼的看重,所以年纪就不是问题,可若自身能力不够,别人再看重也没用。
若是魏紫衣只是个废柴,别说他是帝师的弟子,就算他是帝师的老师,也顶多看在帝师的面子上,给些富贵,或是虚职,不可能拿到实权。
魏紫衣说道:“讲正事吧。”
宣愫轻笑着说道:“我想问问帝师的事,他对林荒原的态度,你是否有迹可循?”
魏紫衣问道:“是那位让你查的?”
宣愫耸肩。
魏紫衣说道:“很遗憾,我给不了你答案,甚至我比你还费解,但毫无疑问,这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而我能确定的是,帝师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快得知林荒原到了神都,所以提前很久就到了黄统领的闭关地,想来,他的目标就是林荒原。”
宣愫说道:“所以帝师与林荒原之间有不为人知的仇怨?”
魏紫衣说道:“我并不了解,但帝师想杀林荒原是肯定的,姜望他们活捉林荒原的目的我不知道,而帝师想把林荒原关到神守阁,肯定是奔着杀他。”
宣愫皱眉说道:“这还真是奇怪啊。”
魏紫衣看着他问道:“我也有件事很好奇,你为何回到神都,想再次得到那位的信任,难不成是你效忠的那位有什么想法?”
宣愫说道:“在某种意义上咱们也是自己人,自该知无不言,但虽然你现在是帝师的弟子,没人敢随意读取你的记忆,可你目前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魏紫衣说道:“我知晓你的身份,只要被读取记忆,你依旧会曝露,知多知少没有区别,除非是我犯了很重的事,帝师也保不住我,否则没人有理由那么做。”
宣愫说道:“我的身份曝露与实际目的曝露是两码事,我随时可以死,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