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她的死因成谜。
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几大家族,尤其是时家,几乎用了能用的所有关系,也没找到半分蛛丝马迹。
保姆本要帮崔凛开门,只是崔凛实在等不及,自己猛地将门给推开了。
一个头花花白的老者抬头的一瞬间,一个他思念了四十一年的女子骤然撞入了他的眼中。
“泱泱……”
时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就好像在看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崔凛,如今他已步入暮年。
“别来无恙,老家伙。”时泱微笑着说。
“真的是你。”崔凛不知道该激动,还是该哭。
他已经老了,还儿女成群,但她比当年失踪的时候更年轻更漂亮了。
这么些年她到底去哪里了啊?
“好久不见。”崔凛声音微颤。
管家和助理第一次见自家的老板哭,而且还扑在一个年轻女孩儿的身旁,哭得像个孩子。
多年没见,回忆往事,竟然没什么话可以说。
“我这次来是想知道这些年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时泱招手让保姆取来卫生纸,递了几张给崔凛。
她可以算到自己的父母已经去世,算到兄嫂尚在,却不能算到四十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哪怕她的修为通天也不可以。
崔凛擦了擦眼睛,“我还记得,那天是你二十七岁的生日,我们几个准备给你庆生,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给我的。”
“那个手机号我一直好好保存着,这么多年,我幻想着你或许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有一天还会打我的电话……可是四十年过去了,我从未收到过你的来电。”
“这么多年你究竟去了哪?”
崔凛情绪越发激动,助理赶紧劝道:“先生,医生交代过,您的情绪不能太激动。”
时泱道:“先不说这个,我想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崔凛的情绪瞬间便遏制住了。
时家当年也是顶级豪门,要对外宣布继承人死亡,必然会引起各方震荡。
更何况时泱是他们年轻一辈最有天资的存在。
“关于伯父伯母的死亡,我知道的不多,你失踪后,伯母几乎以泪洗面,至于伯父,他就差把全球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后,后来时家遭到重创,不得不退隐……”
崔凛没说,时家那次重创,伯母大病一场……伯父被迫从位置上退了下来,从此一蹶不振,后来伯母在医院离奇死亡,伯父在家中自戕。
这件事崔凛不知道该如何向时泱开口。
难道泱泱心有所感,所以才不敢直接回家吗?崔凛低下了头,不敢看时泱的眼睛。
一个年近古稀的中年人,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竟然不敢直视一个年轻姑娘。
“崔凛,你抬头,看着我。”时泱声音很轻。
崔凛肩头微颤,缓缓抬起眼,视线仓皇地掠过她,又迅速垂下,落在自己青筋隐现的手背上。
她一双澄澈的眼眸忽然变得幽深,好似深潭一般,深不可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她推开了崔凛那扇紧闭了数十年的窗扉。
三十岁之后的记忆,那些被他精心掩藏、连午夜梦回都不敢细品的画面,此刻如洪流般汹涌而过。
商海里的倾轧,亲情间的算计,暗处染上的尘埃。
她忽然冷笑起来,“真有意思。”
谁说情劫只限于男女爱情?
亲情、友情全都算情,她情劫一日未过,便一日不能成为真正的神。
“你都知道了?”崔凛哑声问,他的后背已沁出冷汗。
他知道这世上有许多奇人异事,修道之人十分了得,难道时泱消失四十年,是遁入修者一途了吗?
崔家在这方面比较薄弱,这么多年也没出一个能修炼的人,倒是顾家那边出了两个小辈。
就那两个小辈,便能保顾家长盛不衰。
可恨崔家后辈没出息。
时家隐退后,便不再有什么内部消息传出来,他们实在低调。
时泱没有回答崔凛问题,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瘫软在地且面无人色的崔简,那眼神里没有憎恶,甚至没有波澜。
“准备后事吧。”
崔凛心头一颤。
什么?
崔简大哭:“不,时泱,求你放过我,求你!”
崔简的哭声骤然凄厉,她连滚爬扑到崔凛脚边,死死抓住他的裤腿,涕泪横流地仰起脸,“爷爷……爷爷救我!我不想死啊爷爷!”
崔凛这才真正看向这个认回不久,还未来得及细细栽培的孙女。
那张年轻的脸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眼底是尽是绝望。
他心头猛地一抽,所以时泱其实早就回来了吗?
崔简,也就是以前的时简对她做了某些不可言状的事,以至于连命都不能留下。
时泱是在逼迫他杀了崔简吗?
那么崔家呢?
会不会也被时泱报复?
“崔凛,如果不想崔家受到连累,就把丧事办得盛大些,把该吐出来的都吐出来,我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既往不咎。”时泱说罢,缓步离开崔家。
崔凛的脸色骤变,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地上的崔简哭嚎声渐弱,她的瞳孔开始涣散,只余下喉咙里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她果然都知道了。
时家的隐退,伯父伯母的死,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时泱走在清幽的小道上,回家的路那么长,她走了千年,如今回来了,物是人非。风卷起她的衣角,那背影清绝孤直,仿佛从未属于过这纷扰人间。
顾砚,你会是我情劫的一环吗?
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顾砚的模样。
他的影子很快消失。
漫天明灭的星辰轰然炸开,不是星辰,是无数记忆的碎片,然而这些碎片她一个也抓不住。
时泱挥袖遮挡住一切可以窥视她的监控,缩地成寸,下一秒便出现在了自己曾经的家门口。
门口的亭子还在,只是里面没有了值班的警卫员,时泱轻轻叩响了大门。
不多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伯在铁门后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时泱。”
“时泱?”门后的老伯明显愣了一下,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