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低垂。
莫小贝坐在书桌前,有些郁闷地撑着下巴。
她并没有挨罚,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可同样,她的零花钱也没有比较大的涨幅。
“小贝,别愣着了,饭菜都上桌了。”
人未至,声音向闯进了屋里,随后就见小郭大大咧咧地推门走进来,瞧见小丫头正郁闷地坐着,她又笑嘻嘻凑了过来:“怎么,还生气呐?掌柜的不是都给你涨零花钱了吗?”
原本还没什么反应的莫小贝,听到这话,瞬间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伸出三根手指:“就三文钱,连请客吃糖葫芦都不够!”
“这话你跟你嫂子说去。”小郭显然不想当莫小贝的出气筒,把话带到后,就要去大堂吃饭:“行了,我先去吃饭了,你也快点,晚了小心连菜汤都没有。”
“谁稀罕啊?”
莫小贝不屑撇撇嘴。
大嘴叔离开后,客栈不仅是没办法做生意,就连每日的早午晚餐,都是一件令人发愁的事情。
早餐还好说,去外面买两张饼,再弄一个简单的鸡蛋汤就能对付过去。
午餐和晚餐可就遭老罪了。
秀才哥君子远庖厨,自家嫂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数来数去,最靠谱的竟然是小郭姐姐做的宫保鸡丁你敢信?
味道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好吃。
可一样东西味道再好,翻来覆去地连吃几天,也总会吃腻。
小贝迫切地想要涨零花钱,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至少能出去吃顿好的。
可现在零花钱泡汤了,她对晚餐的期待感,自然而然也降到了最低。
不过就在她想要说自己‘气都气饱了’的时候。
就听前脚才迈出门去的小郭道:“哦,忘了说,今天晚上是大嘴师傅下厨。”
大嘴师傅?
同福客栈的大家,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代号。
像是小郭、秀才、大嘴、掌柜的。
这些代号,都十分有特点。
而大嘴师傅,顾名思义,就是教大嘴做菜的师傅,复姓诸葛,名元自孔方。
因对方是长辈,出于礼数,不好直呼姓名。
所以在平时相处的时候,大家都会恭称一声诸葛先生。
反正客栈的人也不熟悉诸葛正我,后者也不常到南城这边来,所以也不用担心闹出什么误会。
不过诸葛先生这个称呼,毕竟还是太严肃了,当着对方的面这么叫还好,私底下讨论时,就会显得有些奇怪。
所以,在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后。
同福客栈的众人,在私底下都会用‘大嘴师傅’代指诸葛孔方。
‘噌——’
几乎是眨眼间,房间中已没了人影,只有一张椅子还在原地打着圆圈。
后院。
小郭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旁吹过。
再一看,门帘猎猎作响,依稀可见莫小贝的残影闯进了大堂。
她不免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旋即跟了上去。
......
......
客栈和医馆的大家齐聚一堂。
莫小贝见来了这么多的人,哪怕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没有太过失态。
让佟掌柜心中稍稍一松。
“人都到齐了,就动筷子吧。”诸葛孔方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人,笑着开口说道。
说完,他自己带头夹了一块南瓜糕,细细品尝了起来。
其余人也纷纷动筷。
莫小贝夹了一块红烧肉,大快朵颐地配了几口米饭,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含糊不清道:“苏大哥怎么不在?”
“食不言寝不语。”佟掌柜在一旁提醒道。
秀才则在佟掌柜的基础上做了补充:“子这句话的意思是,嘴里嚼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而不是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吃你的鸡腿吧。”
听到秀才在卖弄学识,无论是佟掌柜还是小贝,都没有说出那一声‘去’,只有小郭拿了个鸡腿,塞住了他的嘴巴,随后对医馆的人解释道:“他这几天读书读魔怔了,见谅见谅。”
秀才吃着鸡腿,点头附和。
又是一阵寒暄,才有人记起莫小贝的问题。
“他啊,好像是有些事情要忙,让我们吃饭不用等他。”赵敏解释了一句。
这并不是什么隐秘,除了赵敏,唐春、沈璧君等人也知晓。
不过在场的人里面,毕竟只有赵敏是苏木明媒正娶的夫人,丈夫有事不能回来吃饭,当然是由夫人出面解释,才合乎礼法。
小贝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她原本还想着苏大哥帮自己说两句好话,让自己嫂子给自己再涨些零花钱呢。
现在计划泡汤了。
......
......
袅袅炊烟,不止一处升起。
距离京城不算远的一处无名山谷之中,奇异的屏障如倒扣的铁锅,将内外的天地隔绝开来,错乱的时空,使得向上飘起的炊烟,都变得有些扭曲。
“咻——”
一道信炮冲天炸响,这是开饭的讯号。
十万将士有条不紊地划分无数个队伍,领取着当餐的食物。
一大一小两个水囊,一个大号的密闭竹节餐盒。
大号的水囊里面,装着的是煮开口又晾凉的清水,小号的水囊,则是为了营养均衡而配备的蔬果汁。
至于大号的密闭竹节餐盒,里面装着的,是将士们的主食。
土豆粉。
更准确来说,是冻干后,又用热水冲泡开的番茄味土豆粉。
这来源于零零发的一个巧合实验。
具体操作流程,大概是提前制作土豆粉,冻得邦邦硬,再用基于风后奇门炼制出的法器,对这些土豆粉进行抽真空处理,在真空环境中,只要对物料进行适度加热,就能使冰晶直接升华为水蒸气,从而最大限度的保存食物的风味与营养。
从结果上来看,实验非常成功。
李大嘴吹了吹竹筒食盒上飘荡的热气,像是喝了口汤,随后猛地吸了一大口粉,品尝着那滑腻有嚼劲又吸饱了汤汁的粉条,李大嘴不禁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这种食品将来要是普及了。
同福客栈的客流量不得锐减?
“劳烦再来一碗。”
李大嘴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一头金发飘扬的大胡子,走到了负责分发食物和热水的火头兵身前,将连汤带粉全都吃得一干二净的竹筒碗递了过去。
“好嘞,您稍等。”
火头兵点点头,就又取了两块冻干的粉饼,用热水冲泡。
“张前辈!”
李大嘴忙不迭将碗里的粉吃干净,旋即也走了过去,一边续粉,一边主动跟这位名为‘张金狮’的宗师中期前辈搭着话。
武穆遗书当中记载的军阵。
总共需要八十四位宗师境界的战将,其中宗师圆满四名,宗师中期二十名,宗师初期六十名。
平均下来,就是每位宗师圆满,麾下有五名宗师中期,每位宗师中期,又率领着三名宗师初期。
李大嘴,就是这位‘张金狮’的麾下。
不过若只是这一层身份,他到不至于如此殷勤,关键是李大嘴发现这位‘张前辈’虽然长相凶恶了一些,却是个格外性情的人,相处出感情了,武学方面的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
李大嘴自然不愿意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是大嘴兄弟啊......”‘张金狮’回头一看,见是李大嘴后,也笑着回应起来。
对于后者提出的一些问题,也都没有推脱,一一为其解答。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土豆粉,被端到了两人面前。
“真像啊。”
就在‘张金狮’和李大嘴端着粉,找个角落准备边吃边谈的时候,一旁有一位宗师初期,看着‘张金狮’那一头飘扬的金发,和魁梧的身形,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他旁边有人问道:“什么真像?”
“你不觉得那位张前辈特别像一个人吗?”
“谁?”
“金毛狮王,谢逊!”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名字。
另外那人听到后,又朝‘张金狮’的方向打量了几眼,笑着摇摇头道:“你认错了,我年轻的时候见过谢逊,虽然同样是一头金发,但长相和张前辈差远了。”
“不管是长相,性格也不一样啊,谢逊是什么人?杀人如麻!要真是谢逊,还能跟你在这儿心平气和的吃粉?”
“说的也是。”那最开始说话的宗师初期也点了点头,“算了,不提谢逊那个恶棍了,继续吃粉。”
不远处,‘张金狮’寻了个坐着的位置,听着这些人的话,却并没有在意,淡定吃粉。
无人知晓,至少在这片区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没有人知道所谓的张金狮,就是二十年前致使江湖上一片血雨腥风的金毛狮王谢逊。
其实谢逊原本是没有改头换面的打算的。
毕竟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的确是他杀了许多无辜的人,现在那些人的亲朋好友前来找他报仇,他全都接了就是。
不过他毕竟是来赎罪的,而不是来添乱的,真要是让那些人报仇,也要等到与蒙元的战争结束再说。
所以,在张无忌的劝说下,他还是选择了更换成如今的这副容貌。
改变不多,却能实实在在地跟过去分割开来。
再加上谢逊平日里也有注意自己地言行举止,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的身份非但没有暴露,‘张金狮’的口碑还很不错。
......
......
山谷外。
浓郁的炊烟,仅仅只存在片刻的停歇,就又一次延续了下去。
虚空中,一声狮吼传扬开来。
文殊坐在青毛狮子的背上,凌空而来。
随之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阵悠扬的象啼,伴随着水流声,六牙白象载着普贤自林中显现。
“就是这里?”
“似乎是的。”文殊的眼中泛着微光,同时伸手朝着前方的山谷按压而去。
感受到一股难以跨越的阻碍后,心中了然。
“那便......”普贤正欲说些什么。
忽地瞧见不远处的地面上,一阵尘土飞扬,随后显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道人身影。
“两位,别来无恙乎?”富态的道人满脸笑意。
“惧留孙,你也脱困了?”普贤有些意外,他记得,当初在高丽时,对方应该是夺舍失败,被战神殿追到时,不得已自爆了身躯。
固然可以通过此方世界的二重身,重新凝聚那一股自由的精神力,可对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夺舍的?
“比不得两位的顺利,却也马马虎虎。”惧留孙笑了笑,目光也看向了不远外的山谷,啧啧道:“真是大手笔啊。”
一边说着,他也迈着一双赤裸的大脚,缓缓靠近,同时伸手触摸那一层时空壁垒。
“两位,不如移驾则个?”惧留孙伸出两只手来。
文殊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从青狮背上跃下,普贤则有些嫌弃,却也没有拒绝,翻身下了白象。
两人分别握住了他的手。
惧留孙哈哈一笑,提醒道:“抓紧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尘土飞扬,惧留孙三人的身影自原地消失,眨眼间,又出现在了山谷之中。
留在原地的青狮白象,在短暂的焦躁过后,亦化作流光,径直穿过无形壁垒,出现在了文殊普贤的身侧。
青狮白象虽是坐骑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是两人以意象炼制的‘法宝’,且这么多年下来,早已同自身的意象融为一体,无可分割。
“两位,夜长梦多,我就先行出手了。”惧留孙说了一句,从腰间解下了个布袋,朝空中一撒。
袋口自然展开,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力,自其中酝酿。
吸力着实恐怖,眨眼间,便又十余棵大树连根带叶地被‘拔’起,在空中逐渐缩小至梧桐子大小,最后被收入袋中。
可奇怪的是, 远处依旧在用餐的将士们,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惧留孙微微一愣。
嘴里再念咒语,如意乾坤袋的吸力更甚,又有无数的大树、砖石被收入袋中,可远处的将士,却依旧不为所动。
“怪哉。”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将乾坤袋收了,又凝聚出一柄厚重的宝剑,竖劈而下,一道数丈宽的裂痕,蔓延至远方,几乎将整座山谷一分为二。
可军营的将士,依旧没受到影响。
剑气途经的将士们,更是诡异地站在了裂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