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就脱离牛卫跟着少爷干了，我不讨好少爷，讨好谁去？”孙大军很诧异的反问。
孙维梁一愣，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这也是你们牛卫的‘规矩’？想要往上爬就得跪舔上级？”
“哪里不都是一样？要想往上爬，既要事情办的漂亮，还要得领导欢心。仅仅做好一方面，总归不保险。”孙大军说的很实在，也很坦然，让孙维梁有些啼笑皆非。
孙大军说的显然是实情，就算在后世，也是如此。人情世故上的道理，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分毫。因为那些道理，是刻在人性上的真理。只要人性不变，道理就会一直存在。
“但讨好上司，也得有个度。不能卑躬屈膝，让上司认为你没有骨头。你给我端来特制的洗脚水，就已经够了。至于倒洗脚水的活，你还要抢着干，就有些过了。我不需要一个可以扛大事的属下像一个丫鬟般围着我转，替我打点生活的一切。这样，你累，我也累。”
“可是，我是心甘情愿为少爷倒洗脚水，没有刻意巴结的意思。”孙大军严肃道，“我在牛卫憋了这些年，一直怀疑自己不行。直到跟了少爷，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到比别人好，能得到上司的重视。所以，少爷就是我的慧眼伯乐，我能为少爷做点事情，哪怕只是倒洗脚水，我也情愿。”
“你这马屁拍的，我都有些飘飘然了。”孙维梁笑道，“反正无事，我也不困，你说说你的故事呗。你很有上进心，待在那里也一样。像你这样的人，在哪里都应该是出类拔萃。你要是不出色，也不会被派到我这里来，对吗？”
“恰恰相反，我之所以被派到少爷这，是因为我太能折腾了，总是在外面惹祸，让牛卫费心费力的帮我擦屁股。把我派给少爷，对牛卫来说，相当于甩掉一个包袱。”
“喔？”孙维梁惊讶道，“夫人当时可是告诉我，挑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难道这只是她的客气话，随口一说不成？”
“夫人或许真有这个心思。但下面执行的人，谁会舍得将自己的得力属下让出去？换成谁都一样。当然，派给少爷的也不能太烂，要是惹得少爷不满意，那就兜不住了。”
“你对人情世故，看的倒是很透。确实是这么回事。”孙维梁说道，“你说你能折腾，你都是怎么折腾的？”
“对于斥候，牛卫有很细致的标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时候干什么，什么时候不能干什么，都规定的很详细。我当时年轻气盛，总感觉那些规矩对我来说是个束缚。所以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出去办事，也都是凭着自己的小聪明，我行我素，能走捷径的，我从来不会按照常规的手段去做。
这样，我很快就在斥候里面崭露头角，但上司却经常批评我不按常规出牌，破坏牛卫规矩。我当时根本不在乎。反正我漂亮的完成了任务，就算我没有遵守规矩又怎么样。
譬如说牛卫规矩，如果要窗下偷听，一定要有至少两个同伴在附近把风才行。可哪有事事计划很周密的，往往机会来了，就你一个人，你干不干？干了能立功，却违反了规矩。我就是毫不犹豫就干了，而且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后来一次，我又按照自己的想法执行任务，结果过程中出现了纰漏，我的女朋友被他们抓住，折磨了一天一夜，被他们残忍的分尸。等我赶过去救人，已经晚了。
若按照牛卫的规矩，我的行动，至少需要三位同伴的配合，有同伴在，我的女朋友就不会落单，更不会遇害。
那件事让我消沉了有一年之久。之后，我虽然重新恢复了飘忽不定的做事风格，甚至更加的放荡不羁，但我自己清楚，我已经认识到规矩的重要，若非紧要关头，我不愿意再去破坏规矩走捷径。因为规矩之所以能够成为规矩，往往都是前人的血泪教训凝聚成的。我不重视规矩，就是不重视前辈的经验总结。
所以，这次我违反牛卫的规矩，不等上级的指示，便将牛卫掌握的情报告诉少爷，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这可以说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绝非儿戏。”
孙大军提起他的伤心事，孙维梁便不好随便说笑，只是跟着感慨道：“我也没看出来，现在的你，竟是如此尊重规矩的人。遵守规矩当然是好，但要是处处都遵守规矩，那就是榆木疙瘩。第一，规矩不可能约束到方方面面，总有规矩不到位的空白处；第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总不能被屎给憋死。”
孙大军盯着孙维梁的脸看了一会，松了口气，笑道“看来立伟和立言那俩小子没有在少爷跟前给我打小报告。我放心了。”
“什么小报告？”孙维梁有些诧异。
孙大军便把之前孙大军哄骗他们的话又说了一遍。孙维梁一听就笑了。
“难道他俩就没有自己的基本判断了？这样的事，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你如此真性情，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一听就是假的。”
“他们两个，跟我当时很像，一门心思的想要完成任务立功。我需要给他们泼冷水，让他们清醒清醒，所以顺手就把自己塑造成无血无情的形象了。本来我以为，他俩看到少爷重用我，应该会提醒少爷我是个什么样人。谁知却没有。这不符合俩人嫉恶如仇的性格，只能说，他俩比较能沉得住气。这点上，比我强。”
“你好像很看好那俩小子。”孙维梁思索着说道，“我记得，上次在凤山铁矿，你偷跑出去，也是带着他俩。”
“牛卫比他俩强的家伙多得是。可是这俩货，有一个其他人没有的优点：正直！正是看中了这点，我才对他俩另眼相待，愿意操心费力的帮助他们。”
“正直？无疑是好的品格。但太过正直，也是不好。你评价他俩只用正直俩字，显然这俩人正直的有些过分。不能因此认定他俩是可造之材吧？”孙维梁一下失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