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的表现形式有时候很难令人理解，夫人为了不让女儿受苦，希望女儿干脆死掉，但尼末却愿意为了腹中的胎儿，即便受尽屈辱也要活下来。
“我该怎么办？”
圣女的笑声发苦，这么多年来，她都无法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她的一生仿佛都在被推着走，当她还小的时候，就被推到了继承人的位置，然而她的存在，并不是因为上任祭司欣赏她，而是上任祭司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南疆交到大长老的手中，就从那一年资质不错的孩子中随便选中了她。
原本被选中之后，前任祭司应该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慢慢培养圣女成为合格的继承人。
然而圣女接受教导不到两年，前任大祭司就去世了，她仓促的坐上了这个位置，所有人都向她行礼，没人在意她还是个孩子，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多不安。
直至后来，原本就羽翼未丰的她身边的亲信更是被逐渐减除。
她从不觉得内乱她输的有多冤枉，她会赢才是奇迹，只是她没有想到她是作为领导者认输，不得不接下这个失败的苦果。
“我将尼末关进了陵墓之中，这原本也是人祭的一种，祭品进入陵墓之后，墓就会被重新封起来，里面的人不知会饿死渴死，还是闷死在里面。”
圣女不知道那些曾经被关在陵墓中的祭品们，在死前都经历了什么痛苦，她只知道，没有人从陵墓中活着出来。
但她给尼末留下了出口，并且每天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给尼末送饭，尼末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女孩，身上却带着一股倔强，她独自在陵墓中生下了孩子。
“这样的话也算是好结局了，但现在怎么弄成了这样？”
倪小希十分唏嘘，看不出尼末在这样的关头，竟然能坚强起来。
一个女孩被如此伤害过，即便末世之中也有不少人想不开，更别说受历史的限制，尼末没有自怨自艾真是太好了。
“可惜好景不长，我还是被发现了，却不是被大长老的人发现的。”
圣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吸取继续讲下去的勇气。
“那是谁？”
倪小希有不祥的预感。
“是长老的夫人，尼末的母亲。”
圣女的声音十分虚弱，如同一声叹息。
夫人知道女儿还活着，甚至还将腹中的胎儿生了下来，她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怒不可遏，她冲去找到圣女，指责圣女言而无信，甚至怀疑圣女救下尼末是为了报复她。
“这说不通，夫人当初既然说的是希望女儿能从痛苦之中解脱出来，虽然住在陵墓中日子不算好，但外面的人过的也很差，这明明算是履行了约定，甚至做到了两全的地步。”
倪小希十分疑惑。
“或许夫人在乎的根本不是尼末的性命，她只是感到了背叛，在丈夫和长子出走之后，她唯一的女儿也不愿意按照她的安排做事。”
圣女面色冷凝，如同夜晚的露水一般。
“她疯了吗？明明女儿能活下去，却偏要逼迫女儿去死？”
倪小希震惊，南疆对于女子贞洁并无苛责，但这位母亲的表现却十分异常。
“我说了，她只在乎女儿是否背叛了她，而女儿不愿意听她的安排去死，就是脱离了她的掌控，就被她看做一种背叛。”
或许那个女人早就疯了。
在丈夫带走了长子之后，在无尽的怨恨之中，她将所有人都看做敌人，看做伤害她的对象。
她对所有人都充满恶意，用出卖情报的方式报复圣女和离城的族民，又连唯一在意的女儿都不关心了。
“那她为什么不去和大长老同归于尽，大长老不也一样骗的她团团转？”
倪小希听得火气都上来了，不知道这个女人在哪里，要是还在大长老的阵营之中苟活，她绝对记下来等个机会去揍她一顿，不把她揍到认错，就把她揍到投胎！
“软弱的人，总是选择率先伤害身边亲近的人。”
圣女面上露出一丝嘲弄，和她平日温柔的气质截然不同。
“说白了就是怂，就是欺软怕硬对吧。”
硬了硬了，倪小希的拳头硬了。
“她在我这里闹，又去找尼末，我被一些事情绊住了，没想到真的让她找到了我留下送饭的缺口。”
圣女不知道夫人是怎么进入陵寝之中的，当她终于赶到的时候，夫人已经死了，尼末缩在角落之中不停的小声尖叫，孩子被扔在一边哭的快要断气。
“怎会如此……”
倪小希愣住。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夫人想要杀掉尼末的孩子……”
那个显而易见的真相，圣女却半晌都无法说出口。
“却没想到尼末为了保护亲生的孩子，杀掉了自己的母亲。”
倪小希替圣女说完了后半句话。
她看到此时的尼末已经吃饱喝足，如同一头驯服的野兽一般蹲坐在月光下，甚至有些惬意的眯着眼睛。
原来她是这样疯掉的。
“可怕吗，这个故事。”
圣女轻声的问。
“这是一场人伦悲剧，尼末是个可怜人。”
若说夫人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那尼末一生的不幸，全都是因为她倒霉遇到了这么一个神经病的母亲。
“我时常回想，在最开始，我就不应该纵容夫人的无理取闹，也许这样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在我得知夫人背叛的时候，就该杀了她。”
但因为长老和谭春冰离开的动机，是为了寻求外界的帮助，是为了稳固圣女的地位，圣女对她们母女有愧，她又如何能预测到后来的这些惨剧。
“若你是如此嗜杀的人，也许离城的人早就死光了，连现在的族人都剩不下来，尼末也会死，小蒙也会死，小石头还有敖博大叔，或者还会死更多的人。”
倪小希轻轻的拍了拍圣女的肩膀，她在末世看过了很多不得已的惨剧，但像尼末这般本没有到山穷水尽，却生生因为人的扭曲而造成的遗憾，她听了之后依旧无法平静。
“是吗？”
圣女眼中都是泪水，她茫然无措的看向倪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