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对上，宋韫回过神，才发现他眼下也有几道纹路。
从眉梢开始，到眼角转至颧骨，全被花样繁复的刺青图案占据。
这使得他那张脸看起来有几分妖异。
怪不得宋鼎说他面目全非，形容可怖。
她移开视线，暗暗咬牙。
宫人们昨天大概都没怎么看清他的脸，只瞅见个精致尖下巴，就向她报喜说不丑。
这还不丑？
他那副尊容，在宫里，连掖庭扫洒宫人都选不上。
宋韫敛眸，忽然有点后怕。
夜里，她或许不该手贱去揪他小辫。
万一他当时醒来，一怒之下，打她怎么办？
“殿下，”宋弃故意又问一遍，“臣难道做错了？”
“没有，”宋韫卷起的睫毛颤了颤，“驸马没有错。”
她抿了抿唇，颊边微微鼓起，整张脸饱满得像只汁水充盈的蜜桃。
轻轻咬一口，大概就能品尝到里面蕴藏着的甜蜜汁水。
宋弃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随即懊恼地摸上耳骨处的银饰狠狠捏了捏。
都怪图卡那杯酒。
他变得越来越下流了。
“那咱们回去，让他走吧。”宋弃说。
宋鼎这时插嘴道：“对对对，放我走吧。你答应过朝廷的，出尔反尔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他是真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该死的蛮子打得他浑身上下除了脸没一块好肉。
等他回去……
宋弃嗤笑。
宋鼎立刻嘤一声闭紧嘴巴。
宋韫看着吓得瑟瑟发抖偏还要嘴硬的宋鼎，心里又愤怒又无奈。
但一抬头，她面上只剩下难堪。
她软声向宋弃请求：“既然育王坚持，驸马便打开城门，让他走吧。”
他不愿全大家的脸面，那就由他去。
反正招骂的不是她。
宋弃本就无可无不可，听她这么说，便耸耸肩：“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臣照办就是。”
宋韫对着宋鼎实在说不出依依惜别的话语，憋了半天，只憋出干巴巴的一句：“王爷一路走好。”
说完，她转身向外走。
都走到车门了，才发现宋弃没跟上来。
“驸马？”她扶着车门，诧异回首。
宋弃蹲在原地没动，头也不回，只朝她挥挥手道：“公主先下去，臣跟你的哥哥还有句话要说。”
你俩能有什么话好说？宋韫只疑惑了一下，就哦一声扭过头。
她才懒得多管闲事。
吚吚呜……
车厢深处传来几声宋鼎微弱的抗议。
宋韫装没听见。
叫什么叫。
这么多人在外面，他再疯也不会动手伤你性命。
就算他真要对你做什么，也是你自找的。
丢人现眼！
宋韫细细的长眉高高扬起，满脸怒火下了车。
她后半夜没睡，一大早又赶来这里受窝囊，简直气死她了。
春音迎上来，“公主。”
道旁被拎来围观这场闹剧的官员都眼巴巴望着她，似乎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消息。
宋韫平复了一下心绪，走去还在用帕子捂着止血的四皇子跟前，说：“四皇兄，你坐我的车回去找医官包扎。”
她的语气是不容置疑了，四皇子怯怯道：“昭阳，大哥呢？”
宋韫淡淡道：“育王执意要走，我也劝不住。”
她看见有个文官闭眼做了个深呼吸。
四皇子面上扭曲起来：“那驸马怎么说？”
他要走归他要走，人家不开城门，他还能飞出去不成？
“我已劝驸马开城门，让育王离开了。”宋韫看有些大人几乎要晕倒了，便补上一句，“驸马并非不讲理的人。今日之事，乃育王一人之过，他不会迁怒你们，你们回驿馆照常休息。”
赤伊丸在旁边守着，看人群哗啦要散，忙过去阻拦，“干嘛去！不准走！”
四皇子吓得丢了帕子和旁边官员抱在一起蹲下身子发抖。
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
赤伊丸叉腰得意大笑。
这成什么样子了！
当这些北玄使者是他的俘虏吗？
宋韫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从车夫手中夺了马鞭，疾步冲到赤伊丸面前一扬鞭子：“本宫让他们走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违抗本宫命令！”
怎么夫妻俩都爱拿鞭子抽人？赤伊丸盯着只比他腰部高一点的小公主，丝毫不怵，只笑嘻嘻道：“不疼，一点不疼，比小主子差远了。”
他那身体大概是铜铁浇铸的，宋韫连着抽了几鞭子，手都酸了，他还满嘴不疼。
春音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一抬手指，将公主掀个跟头。
她跑过去，护在宋韫身前：“殿下，这人油盐不进，又听不懂咱们的话，您小心不要激怒他。”
宋韫看眼道旁孱弱的北玄人，再看看面前这个怪物，一阵无力。
她的娘家人是这副模样，这叫他们怎么不得意？
她横眉立目，喝道：“四皇兄，站起来！我们北玄的儿郎没有那么不堪！”
四皇子颤颤巍巍立起来，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她。
其他人闻言，也摇摇晃晃从地上起来。
宋韫收了鞭子，冷冷看着赤伊丸：“本宫要让他们回驿馆，你再拦一个试试。”
她回头让四皇子他们走，自己就抱着胳膊站在赤伊丸跟前。
赤伊丸见此，也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眼前的小公主生得像朵花，根本不足为惧。
只是小主子说过，不准他们对小公主不敬。
他听不懂小公主的话，但她那双美眸中含着威胁的冷光，他看懂了。
原来北玄皇帝的种，也不全是些软蛋嘛。
嗯，虽说生得娇弱了些，但胆子够大，配小主子，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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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车外宋韫脚步声走远，宋弃摸出匕首，用刀柄拍了拍宋鼎脸。
“别装死了。”
他笑眯眯的：“大哥，你刚才那句未完的话，是什么？”
宋鼎脸上一痛，不敢睁眼看他又拿了什么在折磨自己，只紧紧咬着牙关，打定主意沉默到底。
当然，除非他要杀自己。
那种情形下，自己是一定要大声求救的。
即便来不及，也要让人知道他的暴行。
“你早点说完，我也好早点送你出城。”
宋弃耐心极了，“不过，你不说也行，我有的是功夫陪你在这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