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们看人的眼神，少了月亮的清澈温顺，更多的是野性和防备。
她摇了摇头：“不一样。” “是啊，不一样。”
阿古帕站起身，走到爱宝身边，粗糙的大手放在她头顶。
“即使借配成功，生下的马驹，流淌的血液里或许有几分月亮的影子，但也掺杂了青石马的血脉，更掺杂了青石人那份刻入马骨子里的野心和掠夺。”
“真正的‘月光驹’，需要的不仅是血脉，还有像你一样纯净的心去养育，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安静吃草的月亮。
“它的选择。强求不得。我们收下这些，是在风暴到来前，为整个部落积蓄过冬的力量。”
“在草原，我们吃饱穿暖，还的靠部落的力量保护家园，而月亮，他们想要借配，月亮不愿意，他们不能强迫。” 爱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虽然还是不太喜欢那些要来“借”月亮的青石人，但爷爷的话让她明白了。
在草原，族长的每一个决定，都背负着整个部落的重量。
就像以前，一个家族总有一个人掌家一样。 与此同时，阿司兰大叔正领着一队精干的牧民，仔细地清点和记录着这批物资。
他们动作麻利，神情专注，喜悦中带着审慎。
“头儿，”一个年轻的牧民抱着一捆上好的鞍具走过来，压低声音，“青石这次可真舍得下血本。”
“那三辆盐车，分量足足的，一点没掺假。”
阿司兰掂了掂手里一块沉甸甸、方方正正的青盐砖块。
脸上没有丝毫轻松：“血本？哼，对他们来说，这点东西如果能换来月亮的血脉，再划算不过。”
“老祭司那眼神，啧啧……盯着月亮，恨不得把它生吞活剥了。”
“快点把这些战马带回马棚专人看管。”
“至于陆家，那可不是我们能靠近的，他们有二殿下的人守着。”
“但月亮，从今晚起，它的棚子周围加派双岗巡逻。”
“是！”手下肃然应命。
安排完，阿司兰皱着眉，走到老族长身边：“族长，青石的东西收下了，借配的日子也定了，但……”
他看向部落东边空旷的草场尽头，“最近东边山口外的鸟雀有些躁动。
派出去的探子说……山那边似乎不太平。”
“有零星的马蹄印，不像是过路的牧民，脚印杂乱，深浅不一。”
“像是……慌乱中逃跑的。”
阿古帕捻着念珠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哦？”
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投向东方，仿佛能穿透连绵的草丘。
“青石的事情刚落定，东边又起波澜……苍狼岭的虫子，开始探头了？”
他想起探子当初带回来的那根不属于草原的红褐色卷曲兽毛。
“可能是前几日在断崖下碰上的那两个探子背后的人？”
阿司兰推测，“吃了亏，回去搬救兵了？” “未必。”
阿古帕缓缓摇头，“一股流窜的盗匪，未必有胆正面向一个部落挑衅。
也可能是……闻到味道的苍蝇越来越多了。”
“苍狼岭那群人，据说首领狡诈如狐，行事狠辣，消息传到他们耳中并不意外。”
“他们或许是觊觎月亮的“神异”，更可能是单纯想趁乱劫掠一把。”
“但无论是哪种，对阿古帕部落来说，都是新的威胁。”
“加强所有方向的巡查，”阿古帕沉声下令。
“告诉族人们，牛羊傍晚要早些归圈，落单的不要去僻静地方。警惕生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特别是部落的马匹，不能有任何闪失。”
“明白！”阿司兰郑重应下，转身大步流星去布置。
无形的紧迫感开始在部落里蔓延。
这股紧迫感，也如同草原上的风，悄然吹向了金帐王庭。
喀索朗处理完几份边界商贸纠纷的文书，心情有些烦躁。
金杯里的葡萄美酒也没能抚平他眉间那一丝不耐。
他挥手摒退了帐内侍奉的仆从，只留下侍卫长陆行。
“苍狼岭那边，有消息了吗？”喀索朗的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
陆行躬身回禀：“回殿下，确有新情况。昨夜快马送来线报。”
“苍狼岭那股流匪的老巢具体位置还未确定，但他们近期的活动范围。”
“正在向阿古帕部落所在的草场区域移动，而且人数似乎在汇聚。”
“结合之前试图拦截小妹及那匹白马的探子身份已确认，正是苍狼岭的斥候。”
“他们似乎……已经有所准备。”
“哦，难不成还敢反不成。”喀索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一群啸聚山林的野狗，也配动本殿下辖地内的东西？”
“哪怕是条狗，也轮不到他们龇牙。”
他将“本殿下辖地内”几个字咬得清晰。 陆行微低着头，保持着绝对的恭敬，但心中却是一凛。
喀索朗这话，表面是对匪徒的蔑视，实则已经悄然将阿古帕部落。
连同那匹引起诸多风波的白马，都纳入了他的势力范围和“所有物”的潜在范畴中。
这并非善意。 喀索朗站起身，踱到巨大的王帐窗口，望着外面操练的军阵，草原狼皮制作的衣袖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他目光落在远方草原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和……兴趣？
一种属于上位者，对有价值猎物进行再评估的兴趣。 “陆行。”
“属下在。” “听人说，你们家曾经养过鹰？” 陆行心中警铃微作，面上依然沉稳：“是，殿下。老祖曾救治过一只鹰，谈不上养。”
喀索朗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落在陆行身上，像是要穿透他的外表看进内心：“那你对家乡还有情分？还有……牵挂？”
陆行背脊挺得笔直，声音清晰而克制：“回殿下。”
“我们当然对家乡很有情分，但家已无法回，如何能想。”
“在草原，我们一家能安稳的生活，一家人平安健康快乐是我们所追求的生活。”
“殿下，陆行早已投身王庭，效忠殿下，此志不移。牵挂乃是私情，不敢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