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闹钟还没响，赵大海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轻手轻脚的起床，摸索着穿好衣服，生怕吵醒了身边还在熟睡的老婆和儿子。
可当他一打开卧室的门，一股寒气，就迎面扑来。
他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起了浓浓的大雾。
“老赵。”
他刚准备出门，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粗声大气的喊声。
只见他老婆已经披着件外套，站在了卧室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大嗓门的喊了一句：“我看天气预报了，今天降温。你……赶紧把那件厚的旧军大衣穿上再走。”
“你他妈喊什么？”
赵大海吓了一跳，瞬间就压低了声音，对着他老婆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再大声点，这整栋楼的人，都得被你给喊醒。”
他又指了指里屋：“儿子。儿子他娘的才刚睡着。你把他给喊醒了，睡不好，明天还上不上学了？”
他老婆被这没来由的一通臭骂，也觉得委屈，回敬了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砰”的一声，就狠狠的关上了卧室的门。
“臭婆娘。”赵大海低声骂了一句，心中的那点愧疚，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刚一走出家门，便立刻掏出手机，熟练的，给钱雷发去了一条短信：
【钱局，您先去菜市场那边等着。我……马上就带杨舒丽出来了。】
消息发了出去，却如同石沉大海，半天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赵大海的心里，顿时就有些打起了鼓。
这个点，钱雷那个养尊处优的货色，怕不是……早就睡成死猪了吧？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打个电话过去确认一下。
可一想到白天，在银行里碰到陆长明时，对方那审视的眼神，他瞬间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件事……怕不是已经有暴露的风险了。
要是真的被陆长明抓到了什么把柄，那他……
这份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肥差，恐怕就真的要丢了。
思来想去，他索性就将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赵大海自言自语，来了一句：不管了，他娘的，顺其自然吧。
要是钱雷看见了这条短信，那就算他运气好。
办完了这件事，那这十万块钱，赵大海自认为也算是收得心安理得了。
可要是……对方没看见，那……也怨不得自己。
赵大海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认定了一件事：不管怎么样，这钱，他自然……也是不会再退回去了。
今天以后，他也不会再和钱雷这个人有什么来往。
一想到这里，赵大海心中的紧张感，顿时就缓解了不少。
正准备出门，赵大海想起一件事，站在客厅里隔着卧室门，对着家里又喊了一嗓子：
“对了，我昨天交代你的你他娘别忘了。你早上给我起早点。给儿子做顿热乎的早饭。别他妈整天睡得跟死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早上回家一顿热乎饭都吃不上，要你有什么用？”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隔着门传来的、充满了怨气的叫骂：“去你妈的。自己去外面卖去，少他么使唤老娘。”
赵大海也懒得再跟自己家这个泼妇计较，骑上他那辆电动车，便径直的，朝着县公安局的方向赶去。
局里，异常的安静。
赵大海在门口下了车，走到岗亭前，敲了敲玻璃。
他顺势往里看了一眼，却有些诧异——今天晚上值班的，竟然是刑警队退下来的那个孙副队。
“孙队？”他从口袋里摸出烟，递了过去，“您……怎么在这儿啊？今天晚上……不都是老陈头值班吗？”
孙副队是县刑警队的老资格了，退休之后闲不住，又主动申请发光发热，来局里看起了大门。
“哦，”孙副队接过烟，却没有点，而是随手就放在了桌子上，“老陈头家的小子病了，最近这几天晚上的班，就都由我来值了。”
“哎哟，”赵大海笑呵呵的说道，“那……可真是辛苦您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孙副队头也不抬的，继续看着手里的报纸，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还没你们这些管食堂的辛苦呢。半夜三更的，就得过来准备早饭。”
赵大海一听，笑了笑：“拿钱办事嘛，应该的，应该的。”
他打了一声招呼，便径直的，朝着后院的食堂走去。
刚顺着小路穿过办公楼，赵大海就远远的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早已等候在了食堂的门口。
是杨舒丽。
“小杨啊。”他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看到她那身单薄的衣服，又多嘴说了一句，“今天降温了啊，晚上天儿可冷。你……穿这一身，怕不是得着凉啊。”
杨舒丽却只是笑了笑：“没事儿，赵师傅。穿多了，干活热。”
赵大海一听，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将电动车停好，开上了那辆用来采购的面包车，杨舒丽也跟着，上了车。
车子缓缓的，驶向了大门。
到了门口，赵大海对着岗亭里的孙副队，笑了笑。
孙副队也只是点了点头，便按下了开门键，放了行。
赵大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脚油门，便驶出了公安局的大院。
他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那辆面包车的尾灯消失在浓雾中的那一刻，一直低头看报纸的孙副队，却悄悄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飞快的，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李队，赵大海……开着车，带着杨舒丽出门买菜去了。】
消息刚一发过去，李全胜的回复，就立刻弹了出来：
【知道了。辛苦了，老孙。】
凌晨两点，江峰县最大的批发菜市场，早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赵大海照旧将那辆面包车，停在了入口旁边的一个固定车位上。
他熄了火，转头对身旁的杨舒丽说道：“小杨，你就在车上等着。我先进去把菜都订好，等装车的时候，你再下来搭把手。”
“没事儿，赵师傅。”杨舒丽却跟着解开了安全带，“我……正好也想下去，顺便买点东西。您放心，我逛一会儿，到点了……就自己回来。”
赵大海闻言，抬眼四下里看了看。
菜市场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些送货的卡车和拉菜的三轮。
他并没有看到钱雷那辆显眼的黑色奥迪。
他心中迟疑了一下，瞬间就认定——钱雷那个养尊处优的货色，怕不是……真的没来。
想到这里，他便点了点头，嘱咐道：“行。那你……自己注意一下时间啊。”
杨舒丽应了一声，两人便一同下了车，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