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怎么了？”
黑暗中一双小小的眼睛缓缓睁开。
“噢，想起来了，刚才在垃圾堆找吃的和几个人发生了冲突，有人从背后把我打晕了。”
伸出细小的手臂，在后脑勺上摸了摸。
嘶~
顺利摸到一个小鼓包，又是一阵刺痛传来。
“还好没有流血，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不然......哼~”
还不到六岁的艾尔对于应该怎么惩罚敌人并没有什么经验。
“这是哪？”
这下他才想起来观察身处的环境。
看上去这就是一间简陋的牢房，艾尔曾经在集市上看到过类似用来关押奴隶的房间。
他没有哭喊，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很不容易。
一年前，一群变异生物袭击了他们所在的避难所，四岁的艾尔被塞进了一个货箱中，透过箱子的缝隙亲眼看着父母在他面前被撕成了碎片。
自那天起，艾尔就再也没有哭过。
仅仅四岁的他对于生存并没有什么概念，他只知道父母曾经说过，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服。
于是这片废土之上又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后来他被人欺负过，那些大人抢夺自己辛苦找到的食物，让他懂得了仇恨和武力的重要性。
也被人关怀过，曾经遇见过一个年迈的老爷爷把自己唯一剩下的食物全部塞给了自己，让他理解了爱和奉献。
一种不太健全的价值观就这样慢慢形成，虽然不健全却又极为贴合这个混乱的时代。
牢房里除了他自己还有几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孩子，其中有好几个他都认识，在垃圾堆里找食物的时候没少和他们打架。
他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一两个能看出来刚刚哭过，脸上的泪痕都还没有擦干。
艾尔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哭是懦弱的表现，并不能改变当下已经发生的事实，甚至会引来大人的殴打，他曾经就见过有孩子止不住哭声被大人殴打致死，那样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糟糕。
牢房的笼子缝隙很大，凭借他瘦弱的身躯挤一挤似乎可以钻得出去。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尝试逃跑时，一群身披黑袍的大人来到了牢房门前。
他们带走了牢房里所有的孩子，并且给每个孩子的双手都捆上绳索，还在眼睛上缠上了块黑布遮挡视线。
艾尔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抱起来扛在肩上。
“我们要被带去哪？”艾尔只是默默在心里思考，他不会出声询问，因为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人告诉他答案。
不多时他就从肩膀上被扔了下来。
颠簸的路程和嘎吱作响的木板让艾尔意识到他们被放在了木板车上。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止了颠簸，他再一次被人扛在了肩上。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他被放在了地上，手上的绳索也被解开。
直到脚步声远离直至消失，艾尔才鼓起勇气伸手取下遮蔽视线的黑布。
这里四周都是石头，看上去像是山洞，中间有个奇怪的石台，石台两侧立着几根形状怪异的石柱，石柱的表面还雕刻着一些艾尔不认识的虫子和动物。
忽然又人拿着火把靠了过来，把他们全部集中到石台上。
艾尔才发现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和他一样的孩子，他知道数量肯定超过了九十九个，因为再往上他就不会数了。
台子下面站着一个披着黑袍的大人，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音节。
身后有一片黑影笼罩了整个洞窟。
艾尔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他知道这是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父母被吃掉的那天他也出现过同样的情绪。
缓缓转过脑袋，艾尔看见了一颗盘根错节的巨大枯树填满了身后的空间，不仅如此，枯树的主干上那些枝条居然拼凑出了一张极为诡异的人脸。
枯树的枝丫上还长出了很多暗紫色的花骨朵，一些紫色的雾气从花苞中被喷吐出来。
“味道有点刺鼻，好像又有点香，是蛋糕的香味，再让我多吸两口......”
当所有人都沉醉在幻觉当中时，无数条触手从枯枝缝隙间的黑洞中延伸出来落在每一个孩子的身上。
一股不明液体通过触手注入到孩子们的身体当中。
做完这一切枯树枝上的人脸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触手也悄无声息的被收回。
当艾尔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一座新的牢房，这里有干草堆，有便池，比之前待过的牢房要精致很多。
隐隐感觉后脖颈发痒，用手一摸，感觉到那里有一块结痂，艾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弄出的伤口，他记得父母说过，结痂的地方会发痒，这时候千万不能用手去扣，所以艾尔及时止住了自己的手指。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每天都有身披黑袍的大人给他们定时送来吃的，干瘪的面包，没有味道的蔬菜汤，虽然味道不好但最起码可以吃饱。
牢房里暗无天日，他们只能靠吃饭的次数计算时间。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终于有孩子开始发生变异。
那些像是虫子一样的器官出现在孩子们的身上，很多孩子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变化直接死亡。
挺过来的孩子也有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怪物的事实精神崩溃的。
艾尔比较幸运，他发生变异的器官是左眼，原本的瞳孔变成了漆黑的竖瞳，视觉也发生了改变，他的这只眼睛能看见别人身上五彩斑斓的颜色。
他不知道孩子们和自己身上发生的这种变化是什么导致的，他开始渴求真相。
又过去了很多天，那群黑袍人把活下来的孩子们召集到了举行仪式的洞窟，经过同样的仪式流程，那个带着笑脸的枯树怪物再一次出现。
这次艾尔看得真切，枯树怪身上伸出很多长长的触须，每根触须都连接到孩子们的后脖颈，正是他出现结痂的位置。
下一秒，一道若有若无、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在所有孩子的脑海中想起。
没有具体的语言和音符，但他就是产生了一种枯树是“母亲”，他们都是“母亲”赐福过的“子嗣”的想法。
同时还能感受到枯树所在的方向和大致距离，一种心灵上的连接让艾尔本能的感到恐惧。
“自己被怪物寄生了。”
“是和杀死父母的变异生物一样的怪物。”
“怪物不是‘母亲’！我的母亲死在了怪物的口中，所有的怪物都是敌人！”
“眼睛是怪物给的，我不要变成怪物，我不要怪物的赐福，这只眼睛不能要了！”
一个安静的夜晚，艾尔拿出一根看上去比较干净的树枝戳瞎了自己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