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点了点头,刚落音,就有工作人员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四杯纸杯装的水,杯壁还泛着淡淡的热气,轻轻摆在我们面前的小桌上。我抬眼扫了眼杯里的液体,浅黄透亮,飘着几片细碎的金银花,闻着是清新的花草香——是用金银花现泡的水,配音费嗓子,这热饮刚好能润喉,也合着我这几天的身子,想得倒是周到。我朝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他也回了个微笑,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端起纸杯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压下几分燥意。我把杯子放回桌上,翻开台本认真看——里面讲的是我以“王珂”为艺名拍《前世今生你我何缘》,拍神话剧时总卡戏,直到疯批编剧黄兴汉闯片场,说我演的“龙佐丽武”不该哭,还讲了四生四世的故事:第一世是天国宗女,第二世是银河仙子,第三世是中古佃农女,每一世都跟电光辉相爱,却都没能善终;后来我在梦里跟第一世的丽武对决,赢了才发现是梦,最后从休眠舱醒来,才知道自己是救女童重伤昏迷,后来真的成了演员,拍了这部剧。
不知不觉翻完大半本,我抬眼看向镜子上方的电子钟,数字已经跳到9:40,算下来差不多过了半小时。这时,小鹏、石安和马小玲已经走到录音设备那边,调试好了话筒和机器,石安朝我们这边扬了扬手:“老板,几位老师,设备都弄好了,咱们先试第一集的开篇片段,这段有旁白也有对话,正好找找感觉。”
孙可梦把台本翻到第5页,目光落在纸页某段:“小珂珂你翻到第5页,分镜1-3的内容——先是旁白念‘2011年4月25日,76号休眠舱心电图拉平又骤然跳动,金属玻璃内,龙佐冰颖的手轻轻动了动’,然后是你配的王珂台词,就是片场卡戏后,黄兴汉闯进来时,你回头说的那句‘这位老师,片场有规矩,没跟组里沟通就进来,是不是不太合适?而且我演的龙佐丽武,此时刚得知电光辉要上战场,哭不是很正常吗?你说她不该哭,总得给个理由吧’;老狂你翻到第6页,等会儿配黄兴汉的台词,他要抢过场记的喇叭喊‘错了!全错了!龙佐丽武是天国宗女,她从出生就知道战神的使命,电光辉去平叛军是守家国,她怎么会哭?她该站在城楼上,笑着说“等你凯旋,我在宗里煮好你爱喝的桂花酿”!’”
我应了声“好”,快速翻到第5页,盯着分镜1-3的台词默读了一遍,确认语气和停顿。接着端起纸杯又喝了一口金银花水,压了压惊,按住大衣下摆,从环形沙发的缺口处站起身,朝着录音设备那边走过去。
我顺着录音设备的方向走过去,木地板上投着一道淡蓝色的全息投影,清晰标着“1”的数字——这是1号录音话筒的位置。站定后抬头,对面墙上突然亮起全息影像:3d立体的76号休眠舱设计稿悬在半空,金属外壳、淡蓝色营养液管道都看得清清楚楚,旁边还叠着分镜标注,角落的指示灯正慢慢从黄色跳到红色。
我捏紧台本,等指示灯刚闪红,就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没几秒,指示灯跳成绿色,还伴着一声轻响的提示音。我深吸一口气,用带着点微哑的语气念出旁白:“2011年4月25日,76号休眠舱心电图拉平又骤然跳动,金属玻璃内,龙佐冰颖的手轻轻动了动——这是她昏迷以来的第113天。”
念完旁白,墙上的全息影像突然切换,变成片场布景的分镜2——我立刻调整语气,代入王珂拍剧时的状态,带着点没压下去的哭腔念台词:“电光辉,你此去平叛,要多久才能回来?天国的冬天这么冷,我……我怕等不到你。”话音落时,我下意识眨了眨眼,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滴”的一声轻响,指示灯跳回黄色,石安的声音从设备那边传过来:“老板,这段过了!情绪太到位了,尤其是哭腔里的不舍,完全把王珂拍剧时的状态抓准了!”
小鹏也跟着点头:“而且旁白那段的气息控制得特别好,微哑的声线刚好贴龙佐冰颖苏醒时的脆弱感,绝了!”
马小玲笑着补充:“我刚才盯着分镜看,你念台词的时候,连呼吸节奏都跟休眠舱、片场的场景对上了,这就是科班出身的功底吧!”
我抬手轻轻抹了下眼角,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对着台本多琢磨了会儿。”这时余光瞥见孙可梦站在环形沙发旁,朝我竖起了大拇指,眼里满是认可。
我刚转身想瞅老狂跟没跟来,他已大步凑过来——左手攥着台本,右手先轻轻拍了拍我肩。对视的工夫,眼角扫见身后镜子,镜里指示灯早从黄转红,跟着“滴”一声跳成绿的,该他了。
老狂瞬间入了戏,脸涨得有点红,眼神又慌又带股疯劲儿。右手猛地攥住我衣领,左手举着台本凑到我眼前,指尖点着纸页急慌慌喊:“错了!全错了!你这哭腔不对!龙佐丽武是天国宗女,哪会为战神哭?”
喊到这儿,他左手把台本往旁边一夹,腾出右手夺过我跟前的话筒,声音更亮:“电光辉去守家国,她该站在城楼上笑!说‘等你凯旋,我煮好桂花酿等你’!”攥衣领、点台本、夹台本、夺话筒,左右手配合得利落,倒像真把片场的疯劲儿搬来了。
绿灯一灭,试音完了。孙可梦立马拍手:“狂哥这也太绝了!哪是配音?明明是演活了!”老狂挠挠头,把台本往身后一藏,傻笑着:“嘿嘿,谢夸啦,都不好意思了。台本跟剧本没差,摸透角色,把自己当他,台词一股脑说出来就行,跟演戏一样简单!”
小鹏他们跟着起哄,说这情绪比拍戏还足。老狂听着,头埋得更低,手还在背后攥着台本,那傻样倒逗得大家都笑了。
我和老狂刚退回环形沙发坐下,就轮到爸妈上了。他俩照着我们刚才的流程,先走到2号录音位前站定,没等指示灯变绿,就已经开始调整状态——等绿灯“滴”声一亮,两人瞬间入了戏。
明明是对着话筒配音,却像在演一场没有镜头的戏:语气、情绪都贴得极准,配合更是默契,愣是把录音工作变成了现场演绎。没几分钟,指示灯跳回黄色,他俩的试音顺利结束,走回沙发坐下时,脸上还带着点入戏未散的劲儿。
孙可梦走过来,先笑着说“叔叔阿姨这配合太默契了,完全不像第一次配音”,才转向我和老狂:“跟你们俩说个事,知道小珂珂你接下来档期紧,要是没时间常来录后续内容,我们可以多花点钱用AI模仿你和老狂的声线来配,这样既不耽误你们的事,也能保证角色声音统一。”
她话音刚落,马小玲就跟着补充:“这个AI声线需要先录几段你们的原声做样本,后续生成的声音会跟你们本人很像,我们还会逐句调整情绪,不会有机械感,就是成本会高一些,所以得先问问你们的意见,看你们愿不愿意。”
我和老狂对视了一眼,没立刻开口;爸妈坐在旁边也没插话,显然是等我们俩拿主意。
老狂往沙发上一靠,悠闲地架起二郎腿,开口就应:“完全可以!钱的事儿不必多虑,要是资金短缺,尽管跟我提。当今这社会,能用AI代替,可别提多方便了!”
我跟着点头:“嗯,我也同意。可这样一来,是不是得再录些内容当声线参考?毕竟没有情绪对照和音色样本,光靠自动生成,某些剧情里说不定会出问题。”
妈在旁边也点头认可:“有道理。AI配音我之前试过,做视频懒得自己说,就简单录了一段让它模拟,效果确实像小珂珂说的,不太好。”
孙可梦笑着解释:“那是手机自带的基础功能,肯定有局限。可别忘了咱们背后是整支团队,后续调整交给我们,尽管放心。”
话音刚落,小鹏就从随身包里掏出四支迷你录音笔——比普通U盘还小,握在手里轻飘飘的,他逐一递到我们手上:“接下来需要你们朗读更多内容当参考,我会指示翻到对应页码,逐一朗读配音。狂哥,就从你先开始吧。”
我们都应了声“好”,按着小鹏的要求,轮流翻到指定页码,把台本里不同情绪的台词念了一遍,连带着之前试音的片段也补录了几版。等录完抬头看时,电子钟已经指向11:58——平时下班时间是11:30,今天确实多忙了一阵。
我端起桌上的金银花水喝了最后一口,连纸杯底剩下的金银花渣都没放过,直接捞出来嚼了嚼,入口有点苦,却透着股清劲。收拾好东西,我们跟孙可梦、小鹏他们四个挥手告别,他们还要留下来收拾设备,我们则把空纸杯丢进一旁的垃圾桶,转身离开一号录音棚。
走出棚子,我伸了个懒腰,总算结束了一早上的工作,浑身都松快下来。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桃姐发消息简单汇报了今早的工作进度,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她的回复。我们又去桃姐办公室坐了会儿,直到12:05,才跟着她一起出办公室,坐电梯回到13楼,和孙可梦汇合后,又一起乘电梯下了楼。
没一会儿,我们一行六人就走出了昌德大厦。在周边找了家小馆简单吃了午饭,抬眼瞅电子钟时,刚好12:35。按照下午的安排,我们先往停车场走,到了地下停车场,我和老狂、爸妈径直上了我的车,准备先一步出发去金龙国际赛车城;桃姐和孙可梦则站在车旁等另外两位随行工作人员,我们跟她们挥了挥手,就先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停车场,没一会儿就上了公路,顺着去往墨龙区方向的绕城高速往前开。车厢里安静了一阵,妈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还以为配音工作多复杂呢,原来这么简单。早知道有AI,还让咱们带入角色适应干啥?直接随口读几段不就行了。”
爸在后排接话:“问题你不是清楚吗?我看这次首要目的就是让咱们先带入角色、理解内容,从各个角度给角色声线做参考,后续AI才好精准模拟。”
妈笑了笑:“好吧好吧,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过今早这工作虽说短,也费了不少嗓子,体验下配音的事儿,倒还真有意思。”
旁边的老狂跟着搭话,声音透着股轻松:“是呀!我觉得咱觉得这行轻松,一是咱演技本来就在线,二是咱本来就是剧里原角色,代入快。”
我握着方向盘,视线没离开前方路况,随口接道:“那可不,都说了是本音出演。真要让你们当专业声优,可没这么容易——单是声线技巧,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十天半个月能学会的。”
老狂“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佩服:“可不是嘛!都说声优界个个是怪胎,男的能给女孩子配音,女的能给男孩子配,这点我承认我做不到。对了,还有种叫‘夹着嗓子唱歌’的吧?”
我轻轻打了把方向,避开前方慢车,接话道:“你说的是夹子音吧?这东西确实讲究门道。有的人天生嗓子细,没经过特殊训练就硬夹,说出来就怪得很,尤其是模仿专业人士翻唱的时候,问题更明显。”
老狂立刻来了兴致,往前凑了凑:“哦!我刷视频经常刷到这个!有的小姐姐化妆化得粉粉嫩嫩,就用这种音唱些经典戏曲的调,听得我呀,浑身发麻。对了小珂珂,你会吗?”
我握着方向盘轻轻挑眉,嘴角勾了笑:“你觉得我像是会的样子?听我这音色,也该知道不可能吧?但真要模仿,倒还真有点底子。”
老狂立刻接话:“那不妨试试!记得有段戏里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就用戏曲调子来一段?”
我清了清嗓子,脑子里过了遍以前听过的戏腔调子,先压着声线起了头,到“把酒问青天”时慢慢拉高,尾音还带着点戏里的婉转劲儿,把这几句诗顺着调子唱了出来。
后排的妈立刻凑过来,声音里满是欢喜:“这声儿可比网上那些好听多了!不飘不怪,听着就顺耳,不愧是我女儿!”
爸也跟着附和:“还得是表演系的专业!之前听你唱的歌也不错,咋就不考虑跨界当个歌手?”
我无奈地笑了笑:“哎呀,你们咋都盼着我当歌手?我的老本行是演员啊!要不是桃姐安排,那些歌我才懒得琢磨。再说演唱本就和演戏沾边,我安心当演员,真有唱歌需求,把歌好好唱明白就行,身份明摆着是演员。”
老狂在旁边假装郑重地开口:“果然是学霸,这门道比谁都清楚!我没记错的话,歌手是话筒、录音机这些新设备出来后才有的职业吧?以前古代唱戏的,又演又唱又跳,哪分这么细。怪不得都说话剧院里没正常人,就像老白他媳妇儿王明娜,上回见识过,吹拉弹唱样样行,女中音、女高音、女低音随手就来,再加上话剧功底,太厉害了!”
“可不是嘛,”我点点头,“所以我还是好好做演员,有安排就把工作完成,多省心。”
妈这时突然说:“了解了解,这才叫不忘初心!可不像有的人跨界就飘了。对了,前面有个农贸批发市场,你把车停附近,我和老电去买点家里用的菜。”
话音刚落,我手腕上的手环震了一下,抬眼扫了眼全息屏,是桃姐的消息:让我接的人就在菜市场附近,是另一家传媒公司的两个工作人员。
我把车稳稳停在路边,目送爸妈往市场走,然后开车往消息里说的地点去,顺利接上那两个工作人员。他们坐进后排后,我重新发动车子,往金龙国际赛车城方向开。大概半小时后,车子到了金龙国际影视城门口,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看样子剧组的人早就在准备了。
车子经过身份验证,门卫见是我们,直接放行了。刚开进去没多远,就见桃姐的粉红色小车跟了上来——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到了。
下午的试镜和试车工作顺顺利利完成,我们在周边吃了晚饭,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我握着方向盘,只觉得浑身都松快下来,这一天虽说忙,倒也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