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只觉肩头被人轻轻推搡,恍惚间还以为是在梦里跳《江山烟雨蒙》的水袖舞,有人拽着我要对戏。眼皮子跟灌了铅似的,好不容易撑开条缝,就见老狂大剌剌坐在床边,手里举着我嗡嗡震动的手机,活像举着个烫手山芋。
还没等我撑起身子,他那手指跟抹了油似的,“唰”地划开屏幕接通电话,顺手按了免提。桃姐的大嗓门瞬间炸开:“喂!咱们的大明星,你在干啥嘞?”我揉着眼睛打了个震天价响的哈欠,嗓子眼儿还黏糊着呢:“刚睡醒啊,而且还是被某个催命鬼叫醒的,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啥事呢?”
“哈哈,这命可催的好哟!你丫头可真能睡,都两点半了。”
“是吗?那又如何?有事快说啊,别打扰老娘今天休息。”
“好吧,本来还想跟你闲聊几句,那我就切入正题。首先啊,你们两个在微博上发布的那个动态是啥?那个画风还有那些动作?尤其是那个抽象的发文!现在网上又炸锅了,你们两个如何解释啊?”
我张了张嘴愣是没蹦出个字,老狂举着手机,另只手挠得头发乱颤,忙不迭嚷嚷:“哎呀!一时尽兴,拍照太嗨,手抖了几下嘛。所以又有什么新鲜评论了,只要不是黑料,对咱来说都是好事吧。”
“确实也是。最搞笑的还得是评论区里有人说你们俩是要还原午夜凶铃现场吧。不信你们打开动态里看那扭曲的脸!”
我“噌”地坐直身子,睡衣下摆扫过床单带起一阵窸窣响。踩着拖鞋就往卫生间冲,老狂跟个尾巴似的贴着脚后跟。我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里扯着嗓子喊:“哈哈,那张照片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呢,想来现在的超高清摄像机能拍出那种花里胡哨、面容扭曲的照片也挺不容易吧,老狂。”
老狂倚在门框上,手指敲得金属门框当当响:“是啊。我们俩当时那场面可是一个闹腾。我举着手机满屋子躲,你追着我跟撵兔子似的,好不容易才搞出这张的。”
桃姐在电话那头笑得直喘气:“得。真拿你俩没法儿。还好,一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接着就是关于你们这几天以来的各种舆论。尤其是你跟你的网红姐妹们搞的那些直播,现在网上可是都在议论你呢。”
我捧起凉水往脸上泼,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说话都带着股子水汽:“议论归议论,我依然还是我呀!该休息的还是得休息啊,不是吗,小桃桃大姐姐?”
“行,你少跟我狡辩!这几年你在网上抽风抽象,哪次不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啊?”
我拿毛巾胡乱擦着脸,冲着手机挑眉:“是了,那就谢谢您老。但这也是你分内之事啊,对吧!当初收购你公司的时候,咱合同里可是讲的明明白白。”
“好,就你有理了。那现在再说另一件事。基于你目前这个春晚彩排的工作很顺利,再加上你们训练不都下午和晚上吗?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早上我就琢磨着,把之前预案的一部剧拎出来准备开拍。”
我对着镜子挤洗面奶,泡沫糊了半张脸,含含糊糊应道:“可以啊。一切还得听从你的安排哦。具体是哪一部?”
“就是你提出要参与编剧和导演,讲述瓦太慧艳当年经历的那部啊。”
我冲掉脸上的泡沫,答复说:“好嘞。到时一定全力以赴,我之前没什么导演经历还有编剧经历,所以还得多劳烦大家指点一二喽。既然如此,没啥事儿的话,先挂了。”
“好。不打扰你休息了,回头把剧本和安排都发给你,记得查看哦!”
嘟——电话挂断。
老狂把手机往我居家服兜里一塞,“啪”地带上卫生间的门。
我对着镜子抓了抓睡得炸毛的披肩卷发,发梢像团乱麻似的缠在手指上。拿起梳子从发尾一点点往下捋,时不时喷点定型喷雾,蓬松的卷发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弧度,在灯光下泛着柔亮的光泽。
接着,卫生间的自动门感应到我便“唰”地打开。
走到床头柜前,迅速戴上手环、婚戒,脱下身上这件上级专门配发的居家服。从手环储物空间调出黑色战裙,蓝光闪过,瞬间就穿戴整齐。
“老狂!拿去洗了!”我把居家服朝他一扔,“在基地住这几天就穿它,确实该好好洗洗了。”他刚接住衣服,我手里的手机就响了。
一看,是妈打来的。刚接完桃姐的电话,这又来一个,我赶忙接通。
妈的大嗓门瞬间传来:“你两口子可打算回来呢?天天挨娃兜给我带是吧?今儿早上,我两个起来以后就直接回到家里面来了,给他们两个又是洗漱又是做早饭,你们呢?”
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我脸一下子红了,忙回嘴道:“哎呀,人家也难得休息,今天起来晚了一点,然后跟老狂去吃了顿饺子,不是冬至嘛!然后又看了一下最近几日的动态,还有各种热搜,简单的回复评论一下,一早上就过去了呗。你应该也看见了吧,还有我发的那条动态呢。”
“抱歉,我没看哦!评论与否,那是你的事情。今天早上,我可是到菜市场忙活去喽。中午,咱们4口子舒舒坦坦吃了一顿,这口福啊,你是没得喽。”
我撇了撇嘴道:“那又如何?所以您老是催我回家了是吧?放心,这正准备回来呢。在基地的宿舍里和在家里不都是休息嘛!难道说是俩小家伙们想我了?”
这时,小喧儿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哎呀!老妈子,这是沉迷于宿舍无法自拔呀,记得回家看看哦。”
我笑着说:“行,你小子!我马上回来。你们两个在家可有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呀?”
小喧儿立刻反怼:“你猜?那你在那边有好好听老公的话吗?千万别调皮啊!”
紧接着就听见小喧儿“哎哟”怪叫一声,肯定是被教训了。我在电话这边捂着嘴直乐。妈说:“听见了吧?俩孩子都很想见你呢,作为亲妈和干妈。你是不是得负起这个责任啊?”
“行啊。这就回来,刚刚桃姐打电话给我,现在你又打电话给我,一个个都跟催命似的。挂了。”说完,我直接挂断电话。转头一看,老狂已经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正抱着胳膊站在床边看我打电话。我把手机塞进战裙配套运动紧身裤的裤兜,朝老狂使个眼色,他立马明白,上前打开房门。两人走到过道,老狂“啪”地打个响指,空间一阵扭曲,眨眼间,眼前一黑再一亮,古色古香又带着现代感的院门已经出现在面前,看着这熟悉的大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想家的热乎劲儿。
老狂将手指放在木门的指纹锁上,只听“咔嗒”一声,锁开了。他侧身推开厚重的木门,手掌向前虚引,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请。”我跨过半尺高的青石门槛,身后传来老狂关门的闷响。
前庭的青砖地上,小喧儿头发有些长,正蹲在战斗盘边,看着飞旋的陀螺,笑得露出了虎牙。我快步上前,膝盖一弯,蹲在他对面:“哟呵!你小子玩得挺嗨呀,想你老妈没?”
“哎呀!原来是你这个大明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想你儿子没?”小喧儿头也不抬,手指还在发射器上摆弄着。我眼疾手快,一把抄起他刚发射的陀螺,捏在掌心:“你小子说话注意点哈,不然陀螺没收!”
“好耶!老妈果然好身手。陀螺嗡嗡转,直接徒手拿。”他兴奋得蹦起来,从一旁拿起另一个发射器摆在地上,又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再发一个,你再表演一次给我看看,刚才没看清!”
我被逗得直乐,冲他比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小喧儿立刻猫着腰,蓄势待发,大拇指勾住发射器拉环:“准备好了吗?那我发射喽!”
“时刻准备着!”
“三——二——一!烈风圣翼发射!”随着清脆的拉栓声,陀螺“嗖”地飞进战斗盘。紧接着“咔嗒”一声,“混沌天翔,发射!”第二个陀螺也飞速旋转着撞了上去,两个攻击环碰撞,溅出细碎的火星。我这才发现手里攥着的是“斗战胜佛” ,心里犯起了嘀咕,上次带他俩去玩具城,好像没买“混沌天翔”啊?
“怎么着,这个是新的啊?谁买给你的,如实交代。”我晃了晃手里的陀螺问道。
小喧儿眼睛紧紧盯着战斗盘里缠斗的陀螺,头也不回地说:“这重要吗?老妈还不快大显身手!”
“想都不用想,抠抠鼻屎就能知道,当然是他老妈的老妈买的啦。”我话音刚落,一回头,就看见老狂正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一边抠着鼻屎,一边津津有味地当吃瓜群众,见我转头看向他,立刻咧嘴露出两排大白牙。我咬咬牙,看准时机,双手同时出击,忍住攻击环割手的刺痛,一把抓住了两个高速旋转的陀螺:“怎么样,这回总满意了吧?再说了,奶奶给你买新玩具,你可要好好感谢啊!”
“那是当然!我会好好爱护的。”小喧儿围着战斗盘蹦蹦跳跳。我刚要拿起摆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发射器,加入陀螺阵营中,他突然把发射器往地上一扔,说:“哎呀,我突然不想玩了,你们两个记得收一下。那么,回见喽!”话还没落音,他人就已经越过门槛。
我望着他的背影直摇头:“这孩子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老狂走过来,弯腰把散落一地的发射器和陀螺一股脑儿扫进战斗盘:“得,咱们天生就是收拾烂摊子的命。”说完,他抱起战斗盘,跟着小喧儿往老房走去。
我和老狂迈进老房,脚刚沾地就迫不及待地甩掉袜子。从门口鞋柜里翻出拖鞋,“啪嗒”一声套上——可算能让这双训练了好些天、闷得直冒臭汗的脚透透气了。再瞧老狂,随手把战斗盘“咚”地往茶几上一扔,整个人像滩烂泥似的扑倒在贵妃椅上。
“喂,你也调皮起来了是吧?”我刚把拖鞋穿严实,叉着腰就开始数落,“东西就这么乱扔啊,才回来就到处躺,还有没有形象?”
老狂趴在贵妃椅上,手机已经横屏亮起游戏界面,头也不抬地回嘴:“当然有形象啊,这不贵妃椅上吗?所以是贵妃形象呗。看看你,你又有几分形象啊,大明星?”
我撇了撇嘴,懒得跟他扯皮,转身刚要往卧室走。穿过客厅宽敞的过道,眼瞅着卧室门就在前头,冷不丁从书房旁窜出个扎高马尾的小女孩。她穿着毛茸茸的粉色棉外套,卷发随着跑动一颠一颠的,正是5岁多的小何儿。
“哇塞!大明星珂珂姐凯旋归来了哟!欢迎光临!”小何儿双手叉腰,活像个小大人。
我“噗嗤”笑出声,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嗯,好久不见,你似乎又长高了哦。不过呢,得跟你说明一下,凯旋本身就有归来之意,所以‘凯旋归来’是个不标准的说法哦。再说了,‘欢迎光临’,怎么能用在我身上呢?这里可是我家,别忘了。回自家还需要‘光临’吗?”
小何儿歪着脑袋,小嘴一撇:“哎呀!干嘛总是瞎较劲,这么注意细节啊?”
我笑着站起身,挠了挠头:“也许是当演员养成的习惯,平时总爱抠剧本里的词儿,不知不觉就关注起这些细节了。”
“哎呀,细节不重要!”小何儿一把拽住我的小拇指,力气大得惊人,“走,我领你去玩过家家吧!今早奶奶带我们去买菜,顺便给我和小喧儿都买了新玩具哦,要去看看吗?”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她扯着往后门跑。穿过老房,一路奔到新房二楼。
宽敞的客厅里,沙发上堆满了塑料小锅碗瓢盆、迷你娃娃屋。
我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抄起个玩具锅铲,摆出专业的架势:“小顾客,今天想吃点什么?大厨给你小露一手!”
小何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指着玩具堆:“这是青菜吧,这个好像是牛排。那我要吃青菜炒牛排。”
“得嘞,现在给您安排上。”我嘴上应着,手却悄悄从裤兜里掏出电话,大拇指在空气里虚点几下,装作拨通的样子:“喂,您好!请问,是马氏清真吗?”
顿了两秒,我对着手机煞有介事地点头:“哦,好的。那请您给我送一份青菜炒牛排吧,谢谢了。孩子这边特别想吃呢。”接着又“嗯”了几声,皱起眉道:“哦,今天没有牛排是吧?那不好意思了哈。行嘞,那改天有了再跟你们订餐吧,再见了哈!”说罢指尖一按,假装挂断,利落地把手机塞回兜里。
“听见没,今天青菜炒牛排制作不了哦,这位顾客还请您换个口味吧。”我挑着眉冲她笑。
小何儿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塑料叉子都忘了放下,结结巴巴道:“你来真的呀?我的意思是,是让你用这里现成的这些模型跟我一起玩。也就是说,你刚才真打电话过去了?马氏清真,我记得是咱们之前去过的那家吧。”
我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冒出来:“看来本宫的演技没退化呀!哈哈,骗你的。谁让你小丫头也不正经呢?青菜炒牛排,我从小到大都还没吃过呢,你这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何儿“哼”了一声,抄起玩具锅铲就朝我扑过来,另一只手抓起塑料盘子作势要砸:“坏珂珂姐!大骗子!”我边笑边躲,她追着我满沙发跑,时不时用玩具水壶“滋”我,我假意抱着脑袋求饶:“女侠饶命!我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