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听到高善予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又使劲地摇了摇头,待眼泪止住后,才哽咽地开口:“阿姨,奶奶说这个药对妈妈没有用。”
“你妈妈是生了什么病呢?这个只是治疗普通感冒发烧的药。”
小女孩也不知道妈妈生了什么病,只知道妈妈在城里的医院治病,奶奶和爸爸打电话的时候她依稀听见爸爸说什么快撑不住了,而且药很贵,也很难买到,所以她今天就想多拿一份药,这样妈妈就可以好好治病了。
“阿姨,我知道的,他们都在骗我说妈妈会去很远的地方旅行,要很久才回来,但我知道,那就是死亡,妈妈就再也回不来了,对不对?”
高善予正思量着怎么安慰她,宋时年将她抱起来,轻拍她的后背。
“小朋友,你说得没错,那就是死亡,就像一片叶子,由春天的嫩绿,到夏天的生机盎然,再到秋天的橙黄、枯萎、最终归于大地。”
“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无论过多久都回不来,但在那儿之前你可以好好跟妈妈告别,然后妈妈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永远守护着你。”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你可以哭,可以难过,但要记得妈妈的守护,擦干眼泪之后依旧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爱惜自己的生命,努力平安健康长大。”
有人会觉得对孩子直白谈论死亡有些残忍,忌讳谈论生老病死,用美丽的谎言去定义死亡。
“死亡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这个观念已经深入大部分人的内心,但死亡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死亡教育也有非常必要的存在意义。
唯有真正理解死亡,才会更加懂得尊重生命。
宋时年的话语就像大海中轻轻荡漾的涟漪,他明确地跟孩子说着“妈妈再也没法儿回来”这个残忍的事实,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比那些美丽的谎言更为温柔。
小女孩的奶奶寻了过来,把人带回去,她挥了挥自己的小手:“叔叔阿姨再见。”
“再见。”
“记得叔叔说的话。”
她已经不哭了,小脸上的泪痕很是明显,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记住的。”
日落西沉,太阳已不见踪影,但就像生命到了最后一刻依旧发光发热般,霞光会染红半边天,告诉人们:今日是晴天,太阳高挂了一天,阴霾会散去的,请你一定要期待下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高善予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宋时年,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是溪水潺潺,流过片片荒芜的旷野。
“高老师,看够了吗?”
“啊...够...够了。”
“不是!谁看你了?我是看你背后的夕阳。”
“我只是问你看够了吗,有说你是在看我?”
高善予:“......?”
谁来帮忙揍他一顿啊!
......
回到民宿的时候,顾白正在楼下的院子里拍照,徐岸洲坐在一旁看书。
院子里种了很多茉莉和丁香。
纯白的茉莉,就像是带有浓郁香气的白色小云朵,散发出的香气混杂着稻谷和青草的味道,在黄昏时分更显得深情缠绵。
丁香花从枝条上向下悬挂着,霞光照射,颜色变得更加纯正,染上了一层神秘的紫色光晕。
顾白看见他们俩,略带兴奋地出声喊道:“年哥,高老师,快过来赏花。”
宋时年嘴里嫌弃着:“你怎么一副没见过花的样子。”然后还是抬脚跟着高善予的步伐走了过去。
“年哥我们拍张合照吧。”
“不拍。”
“那高老师我跟你拍?”
高善予笑着回应:“可以。”
顾白把自己的手机拿给宋时年:“年哥,帮我们拍一下。”
宋时年看了眼他的手机,没接,转而拿出了自己手机。
“用我的拍,你手机像素不行。”
“你都没用过怎么知道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顾白:“......”
拍完后高善予也没看照片拍得怎么样,她和徐岸洲还跟学校那边有一个线上会议要开,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
宋时年正拿着手机把照片放大了看,拍照的时候徐岸洲就在顾白和高善予的身后,虽然离得有些远,但也很明显地看出他的视线落在了高善予的身上,在暖光中显得极致温柔。
顾白凑过来看照片,脱口而出:“徐老师是不是喜欢高老师啊?”
宋时年眉心一跳:“你怎么知道?”
“这眼神,不挺明显的吗?”
“徐老师成熟稳重,一看就很可靠,跟高老师看起来也很般配,你说高老师会不会也喜欢他。”
宋时年冷冷淡淡地盯着他,眼底是不易察觉的躁意:“不会。”
“成熟稳重怎么了,说不定她就喜欢幼稚的。”
......
高善予和徐岸洲一块儿开完了会后回自己房间,打开房门的时候似乎听到房间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把灯打开往里一看,本来又累又困的,突然间被吓醒了。
她房间里居然有条小青蛇!
虽然这蛇的体积也不大,没有毒,但蛇这样的软体动物她真的是看一秒都会害怕。
而且这是在二楼!它到底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小青蛇也不怕人,正窝在床边的地毯上,还和高善予对视,吐信子。
高善予深吸一口气,生怕它下一秒就是朝她飞速爬过来,手微微颤抖着拉住门把手,用力一甩,把门关上,随即火速转身想下楼,结果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鼻子猛然一酸,疼得生理性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高老师,又想占我便宜?”宋时年略带打趣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高善予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抬起头看着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有...有蛇。”
宋时年看见她眼睛水雾弥漫,脸色被吓得有些白,声音也很细弱,像只遇到危险的小猫,他顿时眉头紧锁。
“在哪儿?”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门。
听到他这么问,高善予第一反应是他要进去帮忙把蛇抓走,心想他还是挺靠谱的嘛。
结果他看了眼房门,就当机立断地抓住她的手腕:“愣着干嘛,跑啊。”
他人高腿长的,跑得快,高善予下楼梯的时候感觉自己像飞起来一样才勉强跟上他的速度。
一直到了一楼大厅,他才把手松开,顾白和徐岸洲还在那坐着,见他们着急忙慌地跑下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年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时年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缓慢开口:“顾白,去喊民宿老板过来,高老师房间有蛇。”
高善予从二楼跑下来,脸上泛起了红晕,脸色倒不似刚才那样发白,恐惧也消减了大半,倒是宋时年看起来惊魂未定的。
“宋医生,你也怕蛇?”高善予以前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的。
宋时年瞥她一眼,也没有死要面子:“废话,这么不可爱的动物,害怕不是很正常。”
徐岸洲给高善予倒了一杯水,安抚她:“乡下是会有蛇,不过也不常见的,这是少数情况,别害怕,一会儿老板抓走就没事了。”
“嗯,谢谢徐老师。”
两个人一起在沙发上并排坐着,徐岸洲想着帮她分散注意力,就把自己刚才读的书拿给她看。
宋时年觉得自己好像是空气一样,居然这么被人无视了,而且他们两个人还挨着坐,同事而已,不知道保持点距离吗?
“徐老师,我也想看书,还有吗?”
“不好意思,只带了一本。”
“没事,那我和高老师一起看。”说着就走到高善予旁边坐下,但隔着一点儿距离。
高善予只是用余光看了他一下,然后注意力又回到书上。
“高老师,你过来点儿,我看不见书上的字。”
高善予往他那边挪了一点点。
宋时年一只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下巴微抬,故意眯了眯眼睛:“啧,还是看不见。”
高善予只好再挪了一点,把书举在两人中间:“你也不近视啊,怎么眼神那么不好?”
宋时年:“你怎么知道我不近视?”
“没见你戴过眼镜。”
他漫不经心地回应,声音略显慵懒:“哦,应该刚近视没多久吧,我也没去测过,只是最近觉得视力不太好。”
书本有点厚,举了不过几分钟,高善予就觉得手酸,举不动了,她看了一眼宋时年,他的目光落在书上,看起来倒是很认真。
“宋医生,给你看吧,我不想看了。”
“嗯。”宋时年抬手接过她手里的书,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划过。
只是不经意间的接触,高善予并不在意,但还是感觉被他触碰过的皮肤,温度在一点点攀升。
......
过了好一会儿,民宿老板直接徒手抓着那条小青蛇下来了,看起来竟还相处得挺好!?
“里里外外检查过了,都没问题,你们放心,有什么事再来喊我。”
小青蛇又朝着高善予吐了吐信子,她连忙别开眼。
“谢谢老板,你...这蛇...你不害怕吗?”
“嗐,我一个大男人怕啥,小时候跟我爷爷去山里砍柴经常遇见,这小家伙比之前的那些脾气不知道好了多少。”
小家伙...宋时年听到这个词不由得震了一下,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可爱的词去喊一条蛇...
还说什么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蛇,大男人就不能怕蛇吗?那是蛇啊!是蛇!会爬的滑溜溜的蛇!不是猫猫狗狗!
本来没觉得刚才有多丢面,现在听老板这么说,他死要面子的性子又上来了。
“徐老师,你害怕吗?”
徐岸洲淡笑着,他明白宋时年为什么要突然问,于是推了推眼镜,抬头看了那蛇一眼:“还行。”
“我先回房间了。”
说着就从老板身边走过,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害怕。
顾白更是大胆,甚至伸手摸了摸。
“年哥,你别说,手感还挺好,滑溜溜的。”
宋时年:???
这身边呆的一个个都是什么艺高胆大的人?
“我也回去睡觉了。”他赶紧抬脚往楼上走,还特意从沙发背后绕过去,离老板远远的,高善予也跟在他后面上去了。
“宋医生,怕蛇很正常,又不丢人。”
“我知道。”
怕蛇是不丢人,但关键是徐岸洲不怕。
他只能拉着她一起跑,但是别人能帮她抓蛇。
这让他心里非常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