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助理跟在江慕身边那么久，都不曾见他这般失态过，一时愣住了。
江慕放下手，苦笑道：“现在你看到想要看的了，心里内疚少些了吗？”
只是作为一个参与者，李助理都能内疚后悔成那样。
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或许吧。”
李助理面上惊愕一点点褪去，离开前平静道：“可对你来说已经足够坎坷的困境，只是林小姐痛苦的开始。”
江慕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受控制地回想着林烟在丢掉工作后的那些遭遇，心一路往下沉。
她身患绝症，还被周语嫣泼了那么多脏水。
而他不只愚蠢地相信了周语嫣的那些鬼话，一再迫害林烟，甚至连她最在意的周津跟乐乐也没放过。
她越是在乎谁，他就越是要伤害谁，因为他要她付出代价。
而他当时让林烟有多痛苦，如今便得到加倍的反噬！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江慕紧紧攥着拳，面上绝望和痛苦交织。
反复回想，除了让他更加难受以外，没有半点用处。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就像是刻意自虐一般，脑子里画面飞速变换：
林烟哭着扑向擂台上如同血人一般的周津、她跪在地上求他放过她、她赤身裸体蜷缩在一起满脸绝望……那些场景交织在一起，如同千万根钉子扎着的木板，一点点压向他这个罪魁祸首。
——“江慕，你会有报应的。”
江慕又想起了曾经林烟一遍遍绝望地重复的话。
“我已经遭到报应了啊。”
江慕双手捂着脸，许久才放下，眼眶和鼻端都有些红，可俊脸上仍旧是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无视周围那些若有似无打量的目光，起身走出了饭店。
今天是元宵节，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无比，不时有笑声远远传来。
只是江慕穿梭在人群中，这一切热闹与他无关。
昨天他投完简历后，因为身份特殊，那五家公司连夜回复，特意让十几个面试官加班，就是为考核他。
光是从他们的特殊对待上就能看出，他们是很看重他的。
可再看重又怎样？
只要有些人的一句话，五家公司便都放弃了录用他。
江慕对特殊权力很熟悉，可他一向是拥有特殊权力的人，此时却被人用特殊权力对待，成为特殊权力的受害者。
身份颠倒所带来的荒谬落差、压抑和愤懑，让江慕此时还未从这些负面情绪中调整过来。
“不好意思。”
有人撞了江慕一下，立刻道歉。
撞他的人是一个男人，当看到他的脸时，对方眼底立刻浮上惊艳，“帅哥先别走，介意做半天兼职吗？八百块钱！”
八百块钱，连江慕平时一顿饭钱都未必够。
若是谁拿区区几百块钱去找他做兼职，恐怕被笑掉大牙。
然而对此时的江慕来说，他第一个考虑的问题却是，“什么兼职这么挣钱？你是拉皮条的？”
“不是不是，先生别误会。我是模特经纪人，今天有一个车展需要车模，临时缺了一个模特，你的条件很合适。”
男人说话时，递给江慕一张名片。
名片上的公司江慕有所耳闻，而且名下确实有这方面的业务。
但是车模……站在那里被人看，评头论足，根本就是出卖色相。
“有正规合同吗？”
江慕心中闪过万千念头，却还是没舍得拒绝。
他卡里如今就两三千块钱，现在租房子都是押一付三或者押一付一，他就算勉强找到一个价格低廉的房子。
等付了房租，他连伙食费都没有。
而这才是他离开江家的第一天！
……
签好合同，江慕换了衣服被带到车展现场。
看到逛展的有很多熟人，江慕停下脚步，甚至想转身就走。
而旁边经纪人像是猜出了他的想法，立刻提醒道：“现在走，你需要支付三倍违约金！”
三倍违约金两千四，这是江慕如今所有的存款了。
经纪人还在絮絮叨叨，“没偷也没抢，你到底有什么放不开的呢？林烟，就江慕的前妻，也是前林家大小姐，顶级的妇科医生……她被逼到走投无路时，还去会所卖过唱呢。”
他一说，江慕便记起来那天的场景。
他就在下面，让林烟唱歌，往她胸口里塞十万支票羞辱她。
最后，他甚至卑劣地让李助理把那十万要了回来……
“闭嘴，别说了！”
经纪人还在没完没了地说，江慕冷声打断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走向那辆他要展示的车子。
而被他呵斥的经纪人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这人气场怎么那么大，还怪唬人。”经纪人搓了搓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刚才被那个帅哥盯着的时候，他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
……
江慕走到车前时，正在看车的几人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走了过去。
其中就有叶孟和冯少飞，两人还记得好友陆祈南、池栾和江慕不对付。
“这不是江少吗？你不买车，改当车模了？”叶孟贱兮兮地说道：“不过江少这脸这身材，当模特也挺合适的。”
旁边有人道：“其实当车模还是有点暴殄天物了，去当少爷才合适。想必以江少的质量，一定不缺客人。”
众人一阵大笑——
“那到时候我们可得给江少送点补肾的东西，免得他招呼客人不周。”
“不当少爷，就是给人当小情人也可以啊，我现在就可以给江少介绍一个金主。”
江慕站在车前，而这些人就围绕在他身边，从眼神到语言都在刻意骚扰他。
这里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官二代，平日里连跟江慕搭话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长辈们才勉强能跟他谈谈交情。
而现在就是这些人，骑到江慕的头上拉屎撒尿。
江慕手指攥了攥，觉得这些嬉笑玩闹如同蚊虫钻进脑中，一点点啃噬着他的理智。
知道离开江家庇护会面对什么，和没有江家庇护后真得遇到什么，完全是两件不一样的事情。
江慕从未被人这样欺侮过，今天一天的经历加起来，让他走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尤其看到林烟竟然也在人群中时，难堪一点点压迫着他的神经，叫他的理智摇摇欲坠。
江慕不想看林烟，臊得慌，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脸跟脖子的温度也克制不住地往上升。
可他又忍不住直勾勾地看着她，心里生出些许期盼。
林烟好像朝着他走过来了，她是要替他解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