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江慕跟她说对不起三个字。
而最讽刺的是，这并不是对她林烟说的，而是对陆晴蓝说的。
这次江氏集团被商务部还有环保部同时通报，有刘教授为林烟出气的成分在，不过更多的是江氏集团自身存在问题。
只是江老爷子和江慕大概把这件事的“功劳”，全都算到她的头上了，这才会亲自登门道歉。
若是她没对江家造成影响，江慕还会跟她道歉吗？
不会，他只会像对待林烟那样对待她。
就在昨天，江慕还把她强行囚禁在丽苑。
要不是池栾过去救人，她现在都回不了家！
林烟面无表情地看着看似诚恳的江慕，唇边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我不接受。”
如果只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获得受害者的原谅，那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了！
江慕早就知道她不会接受，他道：“你想要什么可以说，我都可以给，只要你肯原谅我。”
“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自己去争取。”
林烟从没想过从他那里要什么。
她只想要他血债血偿，把她经历过的苦难都经历一次，明白尊重和人权两个词怎么写！
池栾就站在她旁边，闻言笑道：“她自己争取不到的东西，我这个做男朋友的能给，陆家也可以给，就不劳烦江少了。”
江慕不喜欢他这般宣誓主权的得意样，冷冰冰道：“总有我有，但是你没有的东西。”
“嗯。”池栾讥讽道：“比如你有前妻，还有过两个孩子，我就没有。”
闻言，江慕面色沉了下来。
两人针锋相对，场面一时僵持到了极点。
林烟见到江慕就觉得烦，有些后悔出来见人了，转身想要走人。
“陆小姐留步。”
江慕想要喊人，但是被江老爷子制止，他长长地叹一口气，喊住了林烟。
待林烟停下脚步后，他无奈道：“看在我这个老人家的面子上，你坐下来，就我们三个谈一谈，好吗？”
池栾也知道林烟之前跟这个老爷子感情好，想要阻止。
不过他还未出声，林烟低低道：“好。”
陆家二房再胡来，也要给老人家这个面子。况且这是在他们家，料想他们也不敢对陆晴蓝做什么。
陆家三人带上池栾一起离开，江慕带来的保镖也退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三个人。
林烟已经想好了，就算她感激老爷子以前为她做的那些，但她也不可能忘记对江慕的恨。
不论老爷子说什么，她都不可能原谅江慕。
然而门一关上，江老爷子就跪到了林烟跟前。
“您这是做什么？”林烟连忙去扶老爷子。
只是老爷子有意要跪，她根本扶不起来。
“你个不成器的，做了那么对不起陆小姐的事，还不快跟着跪下道歉？”江老爷子回头呵斥江慕。
林烟为了求江慕帮她、为了求饶，曾经跪下乞求过他很多次。
她死后，他也跪过她的遗像。
可是跪在一个活人跟前，跟跪一张照片，感觉上完全不一样。就像是把人的尊严敲碎了，扔在臭水沟里。
江慕站着，半晌没动。
“你是非要气死我吗？！”江老爷子恨铁不成钢道。
江慕喉结滚动了下，望了眼林烟，紧了紧手，这才一点点跪下去。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阿慕他因为一时想不开，为了解决江氏集团的名声问题还有针对你，竟然找人去撞你的车。所幸你没出什么事，不然我得内疚死！”
江老爷子跪在地上，浑浊的眼里带着泪水，眼眶通红，看起来十分诚恳。
江慕却在听到这话后，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这件事分明是爷爷做的，为什么爷爷会说是他做的？
江慕抬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林烟眼里的恨意和厌恶。
她听到别人说他做坏事，哪怕那个人是他亲爷爷，她就不怀疑一下吗？被喜欢的人误会和厌恶，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江慕心口一阵阵抽疼，却未反驳，只是艰难道：“对不起。”
反正林烟已经足够恨他了，再多这一件也没什么。
他不想林烟再恨上爷爷，觉得他们江家人都那样恶劣。
林烟早就猜到了这件事跟江慕有关，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亲口承认。她只觉得从未看清过眼前这人，“你比我所想象的还要没有底线。”
恶心。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
林烟眼里的嫌恶刺得江慕难受，他挪开视线，硬生生把辩驳的话咽了下去。
以前林烟在他跟前，有口难言被误会的时候，也这般痛苦吗？
像是心脏崩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疼痛到了极致，偏偏还黏合着，让人能够活着喘息。
江老爷子说了一大堆话，表达着内心的愧疚。
他仰头看着林烟，老泪纵横，看上去沧桑又狼狈。
“我就阿慕父亲一个儿子，他跟我儿媳妇去世后，江家就剩下我和阿慕两个人。阿慕做错了事，该付出代价，但陆小姐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江氏集团已经经不起再折腾了。”
江慕想说爷爷不用求她，他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
可他好半天也没说出来，因为他经过这次的事情才发现，林烟还是林烟，但也不是林烟了。
他以前可以随意左右她，可如今她要是不松手，还要报复，那江家面对的麻烦都很大。
甚至……他都解决不了。
“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来，放过江家。”江慕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说出这种摇尾乞怜的话，巨大的难堪下，他并未抬头。
林烟看着两人，他们如今看起来很狼狈，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江慕那么喜欢看着她求人，就是喜欢这种高高在上，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吗？
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
跟曾经关系最好的长辈，还有曾经深爱过的人闹成这种局面，她一点都不开心！
林烟不可能放过江慕，那些梦魇般的经历她从未忘记过，可她又没办法那样残酷地对待江老爷子。
“……我再想想，您二位先回去吧。”
林烟不想妇人之仁，但也不想恩将仇报，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她说完，脸色惨白地走了出去。
江氏集团现在一堆事情要处理，江老爷子跟江慕也未多待，留下东西便走了，只是托人给林烟留了口信。
“那个老头儿说，你想好条件了，随时可以跟他说。只要他们能做得到，就一定不会拒绝。”
陆祈南不满道：“你又不缺东西，就该死咬着不松口。放过他们干嘛？”
林烟只是笑笑，没说话，想要回自己房间。
却在这时，池栾在她身后突然道：“不是说他植物人吗？看他恢复的这样子，怎么都难想象他是个植物人。”
他不说，林烟还没往这方面想。
他一说，她回想了下江老爷子刚才的样子。
他行动自然，表情也很自然，根本猜不出他不久之前还是个植物人。
不，说不定——
他从未是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