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感到开心的。
秦枭麻木地刷着牙，将口中细密的泡沫吐掉，刚含了口水，猝不及防被苗楷桀从后背拍了一巴掌。
“你起的真早啊。”苗楷桀打了个哈欠，拍了拍他的后背，感慨道，“不过昨天你睡得也早。”
秦枭咳嗽几声，吐出险些被呛进气管的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进来能不能打个招呼？”
“嗯？都是男生怕什么。”苗楷桀疑惑，揶揄道，“你自卑？”
秦枭：……？
秦枭愣了半天，终于在他玩味的目光中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你在说什么？”
苗楷桀对他的反应很失望：“你怎么这么无趣，开个玩笑啦。本来想看你生气的……既不生气也不笑，唉……”
苗楷桀唉声叹气着错身拿过自己的牙刷，含在嘴里开始洗漱。
秦枭听到他的话，顿住了：“……没人和我开过这种玩笑。”
“哦？那就是说我是你的第一次喽？”苗楷桀嬉笑着，含糊不清道，“一起去吃饭？”
“可以。”
秦枭望着寂静的玉牌，看了一会儿便收了起来。
以往这个时候，墨寒羽都会联系自己一同，而今日并没有。
他应该感到开心的。
秦枭穿着整齐，望向还在拉领带的苗楷桀，上前给他整了整领口。
墨寒羽不再缠着他，在这样繁荣的城市里，在众多学院宗门交错的比赛前，会交到更好的朋友的。
秦枭捻了下垂在眼前的发丝，思索着是不是该剪一下了。
他相信，只要墨寒羽想和什么人交往，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毕竟就算不论他那心细如发的洞察力，光是那副皮囊，在你面前轻轻撒一下娇，就让人受不了。
秦枭忽然想到墨寒羽昨日绯红羞涩的面孔，想到他对别人这个样子……
秦枭皱眉，心脏又开始刺痛起来。
不要想那么多。
秦枭告诉自己。这是墨寒羽的自由，也是他的选择。
是他一直把墨寒羽往外推，就算墨寒羽最终决定要离开，也是能理解的。
秦枭和苗楷桀去了他与墨寒羽经常去的早餐店，但一直到吃完都没有见到墨寒羽的身影。秦枭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了。
“呦，尹玺晦？”苗楷桀眼睛一亮，朝他身后招招手。
秦枭扭头。尹玺晦买了杯豆浆还有几个包子，听到声音往这边望，转身走了过来。
“怎么就你一个啊，墨寒羽呢？”苗楷桀瞥了眼不动声色的秦枭，笑着问道。
“他还在睡觉。”尹玺晦笑了笑，看了秦枭一眼，眸中闪过玩味，“我给他带点饭回去。”
“哦……”
“你不去找夏学姐他们吗？”尹玺晦问道，“昨天没打完的训练赛不是推到今天了吗？你昨天看了半天，不去吗？”
“哎呀时间还早，急什么。”苗楷桀咬了口包子，看看秦枭，“你去不？”
“去看看。”秦枭垂着眼眸，平声道。
还在睡觉？
秦枭微微蹙眉。他知道墨寒羽是会偶尔睡个懒觉，但从未起这么晚过，不禁有些担忧。
“他不去。”尹玺晦像是看出秦枭心思，主动道，“他说今天想四处转转。”
秦枭对上二人不明的目光，顿了顿，轻应了声。
“他俩到底咋了？”
路上，苗楷桀凑过去和尹玺晦咬耳朵。
“你不知道？”尹玺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上哪儿知道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苗楷桀看了眼后方像是在想什么事的秦枭，小声嘀咕，“墨寒羽和你说了？”
“说了……一半。”尹玺晦想到昨夜回去的场面，不禁叹了口气，“一夜没睡。”
苗楷桀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你俩干啥了？”
尹玺晦：“……秉烛夜谈，话说你脑子里能不能干净一点？”
“你这话说的，我明明问的很正经。”苗楷桀稀奇道，“只能说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你自己想的脏还栽赃给我。”
尹玺晦：……
尹玺晦呵呵一笑，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秦枭，眼眸微转：“你要去看看他吗？”
秦枭一愣：“什么？”
“我走之前他还没醒，你正好可以去给他留几张睡觉的影像，记下他打呼噜的样子。”尹玺晦笑着道。
“还可以偷摸着给他脸上画几只王八！”苗楷桀眼睛发亮，撺掇道，“你看他那张脸一看就是作画的料。”
秦枭：……
“……不了。”秦枭暂时不想看到他，摇头停了会儿，又道，“他睡觉不打呼噜。”
尹玺晦：……
苗楷桀与他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那咱俩走吧？不是要去看热闹。”苗楷桀一把搭在秦枭肩上，笑嘻嘻道。
“今天你不是要上？”秦枭问道，“不觉得自己是热闹的可能性更大吗？”
苗楷桀：“……秦枭。”
秦枭：“嗯？”
苗楷桀笑的很假：“说这话会让你开心吗？”
秦枭想了想：“……还行？”
苗楷桀深吸口气：“那以后少说。”
秦枭：“……哦。”
这厢，尹玺晦回到房间。房内拉着窗帘，开着明灯。墨寒羽从浴室走出，显然刚洗了个澡。
“吃完饭了？”墨寒羽和他打了个招呼。
“嗯。”尹玺晦将早餐给他放下，观察他的表情，“哭够了？”
“……哪有那么夸张。”墨寒羽无奈道，“明明就只有一会儿。”
尹玺晦笑笑：“所以，你怎么想的？”
昨夜尹玺晦回来的有些晚，进门就见墨寒羽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抹眼泪，两眼哭的通红，怎么问都不说。哭完又坐在沙发上发呆，凌晨终于开口，简单复述了下秦枭的话，然后一直坐到天亮。
墨寒羽接过他递来的豆浆，是甜的。
“你有什么主意吗？”墨寒羽咬了口包子，幽幽看他。
这个回答不出尹玺晦预料，他笑了笑：“主意算不上，顶多算点建议……”
墨寒羽：“哦？”
……
“这打的……有点凶残啊。”
发了半天呆的秦枭望着终于出来的苗楷桀，吐出这么一句。
苗楷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苗楷桀示意他的手臂。秦枭试图狡辩：“那是因为——”
苗楷桀呵呵两声扭过头，主打一个他不听他不听。
秦枭：……
与苗楷桀对战的柳湘月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你很不错，为什么要在那种学院？”
此话一出，空气安静了。
“柳湘月！”墨寒殇皱眉，目光不善。
柳湘月置若罔闻：“我说的不对吗？不止是你，明明你们有天赋，也不是邪修，为什么不找更好的学院？良禽应择木而栖。”
墨寒殇面色铁青，张口想说什么。
“可能……因为我不是鸟吧？”苗楷桀挠挠头，玩笑似的回道，“不用找什么好木头。”
柳湘月皱眉：“我没和你开玩笑。”
能把她伤成这样，在同阶位中，放眼整个雨华也能称得上佼佼者，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学院中蹉跎？
“我也没有和你开玩笑啊。”苗楷桀依旧笑着，眼中却未有笑意。
柳湘月看了他一会儿，扭过头没再说什么。
墨寒殇盯着她看，顷刻啧了声。
秦枭似乎没察觉到他们这番怪异的交谈，心不在焉地又看了会儿，起身告辞。
夏无了状态不错，今日可以再打两局。这里不需要他，他也没什么兴趣了。
一连三天，秦枭都没有再见到墨寒羽，不知是他有意避开，还是不凑巧，总之他连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秦枭赤裸着身子站在淋浴中，盯着地板，任由冰冷的水珠将他全身浸湿。
所以……是后者吧。
秦枭拨开头发上的泡沫，露出冷峻的眉宇，漫不经心地想着。
虽然他自己也暂时不想碰见墨寒羽，但这几天连个消息都没有，确实令人难过。
秦枭蹙着眉头，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伤，将身上沫子冲净，简单擦了下头发后披着浴袍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是不是……该主动找一下？
和墨寒羽道个歉？那日的话确实有些过重了，但他也没想到墨寒羽的反应会那么激烈，自己会那么沉重。
秦枭纠结地皱起眉头，他对情爱什么着实一窍不通，一开始他对墨寒羽确实没什么情愫，只觉得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但渐渐的。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习惯了墨寒羽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习惯了墨寒羽的陪伴，以至于在知道墨寒羽喜欢他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厌恶排斥，而是在想以后的可能性。
如果墨寒羽不是墨泽的转世，他没有突然恢复记忆转变为另一个人的可能，秦枭想……他应该会答应的。
他并不排斥墨寒羽的感情，也不厌恶墨寒羽对他的亲密行为，甚至…….有点喜欢。
在唇齿相触的那一瞬间，全身如通了电流，酥麻到了骨子。明明他没有发动属性。
对于墨寒羽的拥抱，习惯了后也挺喜欢的，尽管他没有主动过几次，但他还是很喜欢那种仿佛要嵌进对方怀里的感觉。
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
那温暖柔软的怀抱，让他产生了类似依恋的感情。
可现在没有了。
秦枭垂着脑袋，擦拭发丝的毛巾掉了下来，他伸手将其搭在一边，闭了闭眼，眼眶有点酸涩。
如果……他去找墨寒羽，问他还能不能做朋友，会得到肯定的答案吗？
秦枭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墨寒羽如今怎么看他。
他那一番话赤裸难听，近乎要将墨寒羽贬成什么猥琐流氓。可他心里明白，其实是他的默许，其中也有他的私心。
每当墨寒羽亲近他时，虽然他面上不显，但心里是很欣喜的。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被人喜欢着，哪怕这些可能只是墨寒羽的一时错觉，只是一场短暂的镜花水月。
秦枭喝了口凉水，只觉这水一直凉到了心，还有可能顺着眼眶流出来。
秦枭抽抽鼻子，揉了两下眼睛。
要不……试探一下？
先用道歉的理由试探下墨寒羽的态度，如果态度温和的话再问后半句？
秦枭不知该怎么做，自己的主意又是否是个好主意，思来想去，决定问问某个他熟悉又有恋爱经验的女孩。
“什么？”
南宫化雪低着头批改着各地传上来的折子，忙的不可开交，昏头转向的看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要不……算了。”秦枭看她在忙，不忍打扰。
南宫化雪连连摇头：“没事没事，你说，我刚才没听清。”
“就是……”秦枭看着她忙碌的样子，抿了下唇，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我有个同学，我和他关系还可以，就是他遇到了个事，想问问我怎么看，我也没经验，想着问问你。”
“嗯嗯。”南宫化雪点了点头，依旧眼也不抬，奋书急笔，“你说。”
“就是……他之前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和他相处挺久了，于是就想着和那个人表白，但那个人拒绝了。我同学他追了一段时间，期间有尝试过拉手亲吻什么的，那个人都没有拒绝，可还是一直不同意……”
南宫化雪猛一皱眉，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继续。”
秦枭被她这一眼看的心虚，移开目光，摸了摸脖颈：“然后，就是……前两天他又亲了那人一下，但那人把他骂了一顿，说他孟浪，不尊重自己。我同学可能也被伤到了，这几天都没有理那个人，结果那个人现在又反过来找他，和他道歉。问他还能不能做朋友——”
秦枭觑了眼梦梨云的脸色，简直难看至极，心中猛然一跳，面上不动声色：“他就很苦恼，问我该怎么办……你觉得——”
“当然是拒绝啊！”
南宫化雪毫不迟疑，斩钉截铁道。
秦枭：……
“那个人那么奇葩的吗？亲的时候不说什么——要真不愿意打两巴掌也行啊，啥也不干结果拐回头又骂别人？我的天呐。”
南宫化雪简直匪夷所思：“我当初和王霁整天不行不行的那是因为真的不行，但亲亲什么的还能接受，所以我没拒绝。那他要是真的不喜欢为啥不打断呐？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不行吗？”
“这简直叫什么？欲拒还迎欲擒故纵啊！”
秦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