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0章 安国公子
他认真地和狐妖解释。狐妖却愣愣看着他，半晌浮现诧异的表情。
“这孩子……脑袋是不是不太灵光？”狐妖终究没忍住，问墨泽道。
墨泽没反应。望着小孩清澈的眼睛，狐妖抽抽嘴角：“我在和你开玩笑。”
他“哦”了声，低下了头。
虽然墨泽给他科普过什么叫“开玩笑”，但他对这种情况总是不太理解。
“不过把你娘皮都给融了……还有血肉，这听着怎么这么耳熟？”狐妖摸摸下巴，“你师父凤凰？”
他不知凤凰是谁，于是摇了摇头。
“毕方？”狐妖又猜。
“你怎么不猜祝融呢？”墨泽冷嗤道，“都和你说他是哪儿的人了。”
“……邙灵啊？”狐妖脸色难看，“就他？会收徒？他知道收徒什么意思吗？”
“很显然不知道。”墨泽幽然。
“啧啧啧……”狐妖边啧边扭头，看他的目光满是可惜。
“九昧，你如今也有万年了吧？”墨泽转了话题，手落在他的头顶，像摸猫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
他起初有些不解。修长温热的手指钻入衣襟，顺着皮肤向下抚摸，最终停在腰腹之间，揉捏着他稚嫩的肌肤，与情欲无关，像是在摸小猫小狗。
“我也是条两万年的九尾狐啦。”九昧笑道，“怎么？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问问而已。”墨泽垂着眼眸，与手中毛茸茸的脑袋对视，“在我印象里，你和他一样大。”
“啊？”九昧看了眼墨泽身边的人类小孩，诧异道，“那都是一万多年前的事了吧？那时候我才刚化形没多久。”
墨泽“嗯”了声，又不说话了。
九昧一拍脑袋：“对了，差点忘了！”
见墨泽看来，九昧笑道：“忘了？和你说的阿毛……阿毛！过来过来！”
九昧朝着一个房间招手，像是在招宠物。
他以为会是狸奴或笼鸟，没想到是个人。
一个穿着狐皮，长相稚嫩的少年。
“你别看阿毛长的可爱，他都两百岁了！”九昧热情招手，看着少年一步步走来。
少年没有穿鞋。九昧显然是照着凡人给他装扮的，一身穿着尽显富态，但神色懵懂，好似迷失林间的小鹿。
“为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两百岁了少年还是这副模样。
“当然是因为我找你们人类修仙的给他炼了点那叫什么，丹药？给他吃，再加上我妖丹维持，他自然能保持这个状态。”九昧说起来，颇有些得意。
少年来到九昧身边，怯生生地看着墨泽和他，似乎有些害怕，蹲在九昧脚下，任凭他随意抚摸蹂躏。
他能看出来，九昧对少年俨然是主人对待宠物的态度，尽管目光满是喜爱，却无半点情愫。
“怎么来的？”墨泽有些无聊，问道。
“他爹娘不要他了，因为家里没钱吃饭，他又天生身体病弱，就把他扔了。”九昧回忆道，“好像刚出生两三个月吧？我去那边吃饭的时候见到了，捡回来本来打算屯着当粮的，结果起完名字舍不得了，哈哈哈！”
九昧哈哈大笑，将脚轻轻放在少年肚皮上，来回轻踩着。少年很是放松，双眼眯起，颇有几分憨态。
“他身上是狐皮？”这让他有些疑惑。
“是啊。”九昧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怎么了？”
“不，没事……”
墨泽眯着眼睛休憩片刻，起身准备离开。
“等会儿，你准备带这小孩去哪儿啊？”九昧叫住他。
“昆仑。”墨泽瞥了他一眼，“白泽想见他。”
“奇了怪，那你走这么慢干嘛？”九昧纳闷道。
墨泽说起这个，眉间染上几分不耐：“他说的，让我多欣赏沿途的风景。”
九昧哈哈大笑起来：“认真的吗？”
“我送你一程吧，正好阿毛也许久未出去玩过了。”九昧站起身。躺在地上的少年身上白光一闪，换了件更加好看的衣裳。
如雪般的狐裘从衣领斜着落到腰际，浅蓝色锦肤将肤色映衬的更加雪白，鸦羽眼睫忽闪，温顺的眼眸如清泉澈亮。
少年唇红齿白，清秀动人，发现自己换了服装，没有惊讶，眯起眼笑了。
“走吧，阿毛。”见墨泽没有拒绝，九昧摇身一变，这次的模样像极了人间话本中描述的狐妖。
玉身紫袍，发如瀑布，一举一动都变得风流倜傥起来。
邪魅、妖艳、张扬……
九昧注意到他的目光，风流一笑。
到底是妖，尽管自身没有侵略意图，可笑里终究带着兽族特有的残忍，如同怒放蔷薇下不起眼却又无法忽视的尖刺。
“为什么叫他阿毛？”许是跟着墨泽久了，他也能主动开口问话。
“因为他小时候毛茸茸的，跟个小绒球一样。”九昧一把拍在少年肩上，揉着他的头发。
少年那一头柔顺的黑发很快毛燥起来。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呢，红彤彤的特显眼，就那一头胎毛摸上去好玩死了。”九昧挑眉。不知是否换了模样，这狐妖的一颦一笑让他失神，心脏跳的厉害。
到底为什么……？
他不觉得是因为狐妖的样貌，那到底是——
“九昧。”墨泽忽然发出警告。
九昧一顿，哈哈一笑：“哎呀开个玩笑嘛……”
说话间，那股令他心惊肉跳的感觉消失了。
“狐族魅惑。”墨泽看出他的疑惑，道。
“哎呀，其实要不是你在他旁边，这娃娃见我第一面就会爱上我了。”九昧得意洋洋，朝身边的少年抛了个媚眼。可惜少年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做出他想要的神情。
万年狐妖，魅惑起人自然来一勾一个准。
还没出山脚下的城池，被九昧吸引的人数已经过了百。甚至路过之人都不禁被那紫袍黑眸的美人吸引，甚至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收收你的狐臊。”
墨泽变化样貌体型本就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如今却因九昧再度被人围观，不悦道。
“哎呀，那不是——”
九昧话没说完，碰上墨泽赤裸裸的杀气，立刻噤声闭嘴，就连一直摇的扇子都收了起来。
在九昧有意收敛下，他们走过段不远不近的路程。
九昧着实疼爱少年。当少年露出疲惫而墨泽却不准备迁就时，他会背着少年走。路过江河之际，四下无人时，他会化作九尾狐驮着少年，不让他染一点冷水。
少年是会说话的，并且交流很是顺畅。少年声音清脆悦耳，与他们熟悉之后也会开一些玩笑，笑起来很好看。
可惜是跟着九昧长大的，讲的故事玩笑同九昧如出一辙——单纯到有些残忍。
“之前有个女孩来求九昧，说她父母双亡，财产都被哥哥嫂子一家占有，想寻求解脱之法——于是九昧把她吃了，这样她就再也不用难过了。”
“其实也还好，之前九昧做了条兔妖，兔妖求他能不能放过自己。他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九昧很感动，找到他一家后就送他们下去团聚了……”
“……其实兔肉还挺好吃的。”
少年笑道。
他对少年的这些故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当九昧少年问他的过往时，他也平静说了出来。
九昧的表情很是复杂。
少年蹙眉，虽然他不如寻常人感情丰富，但也听得出是个悲伤的故事。
偏偏故事的主角毫无感觉，甚至好奇他们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眼神。
九昧是妖，天生冷血冷情，和墨泽交好是因为墨泽长的好看，他不怕死地调戏了下，被轰飞出去五个山头，浑身骨头都要碎掉了。
那一下直接打没了九昧上千年的修为。
他发现墨泽很讨厌被调戏。
或者说，是讨厌亲密的行为。
墨泽可以肆无忌惮地揉他的脑袋，但不能接受他人有同样的行为。先前九昧看几人相处相安无事，起了玩心想再试试，手还没放到墨泽脸上，人已经飞出几十里了。
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一次酒楼。
当时是九昧说那里的饭菜好吃，所以墨泽才带着他过去的。提出建议九昧要和少年逛街，买些好看却不怎么实用的东西，便分开了。
墨泽食欲不重，也不需要食物来维持生命，所以他几乎没见过墨泽吃过东西。
雕梁画栋的楼里，四周要么饮酒作对，要么抱着一个或几个美人躺在一起。楼上垂下几段丝绸，美人起舞，若隐若现的绸带随着舞姿纷飞，配上旁的乐器，如若仙境。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和墨泽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一心吃饭，不管其他。墨泽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帮子盯着他看，不管四周隐约传来的如狼似虎的目光。
这是皇都，遍地美人公子，再加上楼中环境。墨泽便懒得伪装，自以为不会引人注意，却不想还是如此。
墨泽并不知他的形象有多诱人：一尘不染的白衣四散于地，白皙的指节慵懒地落在膝盖之上，白发散漫落地，完美到连一丝瑕疵都没有的面孔，恍惚间恰以为谪仙显世。
谪仙落入凡尘，自然引来众多注视。
但因为过于惊艳，只敢在周围眺望，不敢越雷池半步，甚至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到这位神只。
吃饱喝足的他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有些奇怪，看看墨泽。
“饱了？”墨泽看着眼前清空的盘子，懒洋洋道。
他点点头。
墨泽起身，准备离开。
却不想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美人，敢问姓名？”一柄蓝玉色骨扇拦在墨泽身前，头顶玉冠、身穿锦罗珠纹袍、腰系瑶山玉佩、脚踩鲛珠金丝边靴的男人笑眯眯地盯着墨泽，问道。
围观的人群乍然被打断，定然有所不爽，但看男人穿着便能得知，家世不凡。
“这不是安国公家的公子吗？”
“好像是安国公最小的儿子吧？”
“安国公啊……唉……”
周围传来稀碎的声音，他不理解，只定定望着墨泽。
墨泽眉也不抬：“滚。”
“美人好大脾气，是我哪里冒犯到了吗？”男人非但不退，反而又进一步，伸出手想去捏墨泽下颚。
墨泽冷眼看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出手，只是后仰躲过。
“怎么这般看我？好像我手里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男人失笑。
男人长的好看，玉树临风，颇有几分姿色。
男人显然对自己的样貌身世很有自信，微微仰着下颚，完全不顾墨泽厌恶的眼神，朝他伸手。
墨泽看了他一会儿，讽刺道：“当然脏。”
“什么？”
“之前在楼上不是玩的很开吗？交合了那么久，应该爽够了吧？”墨泽冷冷看着他，对男人的嫌恶几乎挂在脸上。
“你怎么知道？”男人变了脸色，不假思索。
话刚出，男人面色铁青，很明显觉得自己被诈了。
墨泽耐心耗尽，拽着一旁疑惑的他要离开，又见男人不知死活地伸手，终于是一掌拍出，送他归西。
“恶心。”
墨泽那仿佛在看世间最恶心的东西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他当时不明白墨泽话里的意思，只知道他很讨厌被触摸，至于话中的含义是后面问九昧才知道的。
那男人在阁楼的房间里与数十个男女厮混良久，听到下方动静才出门去看，见到墨泽后被美色吸引而来，却不想病丧于此。他带来的侍卫连墨泽一个眼神都没抗住，统统晕死过去。
“哎呀，何必为了个人类生气？”九昧得知他们的经历，笑着安慰道。
墨泽没有说话，显然心情不好。
最终是揉了几天他的脑袋，才逐渐缓和。
“你看你这远离千里之外的样子，怪不得这么多年连个伴儿都没有。”见墨泽心情转好，九昧才敢揶揄他。
“因为这不重要。”墨泽冷道。
“唉，也得亏白泽能受得了你这臭脾气。”九昧摇头感慨。
墨泽没有再回。
“你知道他这性子这么差，却到现在还没挨过打是为什么吗？”
九昧见和墨泽聊天无望，便转过来问他。
他被问的愣住了。
因为他不觉得墨泽性子差，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幸好九昧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给出答案。
“那是因为——”
“没人打的过我。”墨泽冷笑。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