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推测，你中了名为远梦游的蛊，想要出去，只需杀了我。”
青年平静的让人毛骨悚然。秦修云面色铁青，没有说话。
……
秦修云第一眼便和不远处的秦枭对上目光，两人皆是一愣。
“……爹？”
秦枭试探喊他，见秦修云缓缓颔首，心中稍松，大步向前，又在面前止步：“你……没事吧？”
秦枭不能确认秦修云是否看了自己的记忆、看了哪些，手指微颤，有些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秦修云似乎还没有回过神，目光复杂地盯着他，半晌，轻叹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他在为中蛊之事道歉。
秦修云懊恼自己竟没有第一时间发觉，若是秦枭季尘出了什么事……
秦修云一片后怕。
“没事。”秦枭看懂了他的意思，安抚道，“不怪你，你应当是没有见过。”
“你知道那是什么？”秦修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一种蛊。”秦枭说着，看向还在昏迷的男人，目光复杂，“他也是。”
“你的意思是——”秦修云感觉自己似乎懂了秦枭在说什么，却有些不敢相信，“鱼戈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秦枭轻轻点头，“他被夺舍了。”
秦修云呼吸一滞。
秦枭望着手心，缓缓皱眉。
虽然远梦游被破，但他隐隐还是有些不安。
秦修云丝毫未提记忆幻境的事，甚至第一时间就引开了话题。
秦枭眼神晦暗，不知为何，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正在看他。两相对视，闪烁着金色的蓝眸柔下几分，似是安抚。
“其实还有救。”墨寒羽忽然开口，“原身的灵魂并未完全脱离，将蛊取出就好。”
“果真？”
“但很麻烦吧？这毕竟是阴蛊。”秦枭眉头未缓，反而愈发紧促。
“你知道这是啥蛊？”穷奇抱着胳膊。
“不能确定。”秦枭摇了摇头，“但夺舍这种基本都是阴蛊。虫蛊最多控制身体，无法融合灵魂。”
“中的傀蛊。”墨寒羽坐在一旁沙发上，平静道。
傀蛊是一种阴蛊，由阴魂制成，阴魂无知无觉，种上身后会慢慢蚕食掉本体魂魄，继承其记忆及八成修为。
“这事该怎么办？”秦枭这时才后知后觉想到他们似乎不能擅自决定。陈鱼戈是学院的老师，现在出了意外应该通知上面的人，但……
他的师父，单秋石也在研究蛊。蛊对于身为医圣的他来说研究起来应当并不困难，若真出自他手……
秦枭看向秦修云，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你有办法证明他不是本人吗？”秦修云面色凝重，“虽然你们这么说，但听你们意思，这叫傀蛊的东西用的是鱼戈的身体，还有灵魂融合的倾向。既然如此，怎么才能证明现在控制身体的是蛊非人？”
“可以用谏言丹啊。”秦枭回忆之前补习时听过的一种丹药，“不是有吐真作用吗？”
“但那些对人体伤害过大，甚至损伤灵魂，不会让你无凭无据就喂下的。”秦修云摇头。
“不能搜魂吗？”秦枭又问。
秦修云眼神复杂：“……这是邪术。”
秦枭：……
秦枭：好吧。
秦枭一时找不出可让世常接受的方法，沉默下来。
秦修云想出一法：“老三，你会解吗？”
“可以，但有个问题。”秦枭抱着胳膊，“他已经能完全掌控身体，这代表秦季尘导师的灵魂已经极度虚弱，甚至没有任何意识。如果强行分离，我不敢保证他是否留有神志。”
“也就是说解完蛊可能不仅证明不了，反而会被人怀疑。”墨寒羽看着昏迷的男人，眉头微紧，“万一解完蛊后他成了傻子，我们没有证据反而会引火烧身。”
“之前取出来的蛊虫，你有留吗？”秦枭问秦修云道。
“有。”
因为秦修云在此之前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有心想了解。那天秦枭将秦季尘体中的蛊去除后，秦修云将其收了起来。
秦修云递给秦枭一颗水蓝色半透明小球，球体上刻着金色古老的字体，蛊虫浮于正中间，似乎已经死了。
“这是——？”
“这是流云钵。”墨寒羽看他。秦枭很自然地递给他。墨寒羽不知在哪个地方轻按了下，球体旋转，上下分离，中心形成水蓝色圆柱，将蛊虫钉在中间。
秦枭看了两眼，示意他合上：“这不算证据吗？”
“稍微懂点蛊的一看便知。”秦枭还给秦修云，“但不是不确定单秋石是否——”
“不是他。”
墨寒羽打断，眼中金辉闪烁：“这件事和他无关。”
秦枭见状，缓缓皱眉。
秦修云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异色。
墨寒羽眨眨眼，发现秦枭眼中的不虞，立刻收敛起来，故作委屈：“我就是想帮你——”
秦枭没好气，想向秦修云解释什么。
“那我便去联系单医圣，请他过来商议。”出乎意外的，秦修云面色如常，“你有办法让他保持这个状态不再恶化吗？”
“可以。”
商议好后，房间陷入沉默。
秦枭有心想问秦修云些事，却碍于还有旁人无法开口，垂眸思索后看向墨寒羽。
墨寒羽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明白，起身邀请穷奇去外屋。
眨眼屋中有意识的便只剩下他和秦修云两人。
秦修云显然意识到秦枭的意图，面上有些不自在。
秦枭看着他：“我——”
“我之前陷入幻境，看到了些……有关你的事。”
两人同时开口，皆愣了下。
秦枭抿唇，没有说话。
秦修云定了定神，缓声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窥伺……一开始我只以为是个普通幻境，直到听了名字才知道，是你。”
“理解。”秦枭点头，“你毕竟不了解。”
说罢，有些疑惑。
“你怎么知道自己中蛊的？”
“是你同我说的。”秦修云抿唇，想到了那时场景——
他并未看完秦枭的人生，在枭与墨泽到达昆仑山时。墨泽忽然看向他，冷不丁说了句：
“跟了一路，也该回去了”。
秦修云在此之前明明没有任何知觉，但这句话吐出的那一刻，如临凛冬。
全身上下好似被冻结，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如神灵般冰冷圣洁的男人伸出玉石般白皙光滑的手臂，皓腕凝雪，修长的指尖轻点。
幻境中一切都扭曲了，一切都在倒退，当他重新凝神时，发现自己回到了那片黑暗中。
与之前不同的是，面前多了个人。
他一眼认出其身份——枭。
青年乍然出现在此，警惕地看着他，许久没有开口。
秦修云不明白这到底是幻影还是真的，也没有率先开口。
二人僵持许久，“枭”才开口问他。
“你是谁？”
“……”秦修云第一时间想回答“我是你爹”，但思考后觉得可能意思有些分歧，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是什么？”
“枭”皱眉。
……两人经过几番交流，秦修云终于确认这是个根据秦枭曾经人格塑造出的幻影。
“枭”却没有多少相信他的话，微微蹙眉：“你说你是我父亲，证据？”
秦修云心平气和地同他说了许多。“枭”始终平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没有激动，也没说相信与否，如樽安静的雕像。
寂静半晌，“枭”突然开口。
“你想出去？”
“当然。”
“杀了我，你就能出去了。”
秦修云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不。”“枭”很平静，定定看着他，“据我推测，你中了名为远梦游的蛊。想出去只需杀了我。”
“所以你是把幻境中的我杀了？”秦枭忽然道，点了点头，“那挺好。”
不过……这蛊也太实诚了吧？塑造的人格真就一分不差呗？
秦枭暗暗腹议。
“不。”出乎意料的，秦修云摇了摇头，“我自裁了。”
因为“枭”说的是“只需”，而不是“只有”。
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幻境，破除幻境的方法就那几种，除去外人，便是自身。
于是秦修云只稍微思索，将答案说出时，成功见其变了面色，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万一你错了怎么办？”秦枭皱眉，“有可能你自杀完反而会让自己魂魄受损。”
“我当然是有把握才这么干的。”秦修云并不介意秦枭语气中的不满，温声道，“而且我在里面耽误的很久了，想快些出来。”
“你一共也就陷进去一分钟左右，哪有那么长时间。”秦枭面色不太好，“是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的问题。”
“明知道对手会用蛊——”
秦修云见其又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很是头疼，连忙打断了他，又说了些幻境里的事。
秦枭听后，面色更加古怪：“你是说，幻境里的墨泽，和你对话了？”
“算不上对话。”秦修云现在回想那个画面，还是忍不住心慌，“这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
秦枭想着，却没说出来。
“那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秦枭看着他。
秦修云一愣，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走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
“抱歉，尽管无意，仍算窥探了你的记忆。”
“我说了，这没什么。”秦枭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垂下眼帘。
“那……”秦修云一滞，目光柔和半分，摸了下他毛茸茸的脑袋，“就没什么了。”
秦枭有些意外，扭头看他。
秦修云笑了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秦枭眸色微闪，不再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