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再流出来。
她知道女儿做出这个决定就如同自己当初将她送往玄都观一样艰难。
“都是命，都是命呀。”
卫氏强颜欢笑道：“好在玄都观算不得四大皆空之地，不过是换个地方成长，还能清修，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小初你如今还不是做了人妻，能够享受天伦之乐。”
她抓住一双女儿的手，温声细语的宽慰道：“只要你们姐妹二人在一块儿，我就放心了，你们父亲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护佑你们的。”
听娘亲提及父亲，曲云初顿时想到了自己一直记挂的事。
“娘亲可还记得当初父亲出事前与你说过些什么？”
曲云初问道。
卫氏并不知道女儿为何突然问及此事，蹙着眉头大概想了想：
“倒也没什么很特别的，你父亲这人你是知道的，当年我执意将你送去玄都观，他对我颇有怨言，虽然自那以后我们夫妻感情仍是和睦，可他心里却一直有心结，许多事并不愿与我多说。”
听着这话，曲云初脑海里不由得就回想起了父亲的身影。
父亲虽说在外喜欢争强斗狠，可在自己面前却是最慈祥和蔼的。
父亲入宫时正是长庆帝晚年执政的几年时光，都说伴君如伴虎，他那性子若果真是被长庆帝处死自己倒一点不意外，可为何父亲的气息会出现在张锦年立的忏悔赎罪的长生碑里？
她实在是想不通。
这件事情不管其中有没有猫腻，她暂时都不希望娘亲牵涉其中。
不动声色的淡然一笑，便转而言道：“父亲要是知晓了娘亲的良苦用心，必不会再怪罪娘亲了。”
“哎，他那执拗的性子。”
想起过世的老曲，卫氏心里就是一噎。
没了他以后，这几年的人情冷暖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到。
好在云初这孩子终究是回来了，哪怕是换了身面貌，但骨子里总归是自己的骨肉。
这是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事情。
“好啦，好啦，今日是我们一家三口团聚的大好日子，提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做什么。”
曲云初不想惹她伤心，连忙借故问曲阿阿：“阿阿，娘亲第一次来府上，你准备让可颜她们为娘亲准备什么好吃的？”
曲阿阿略微的思忖片刻，便笑着在曲云初耳根前嘀咕了几句。
“就十个鸡蛋呀？”
曲云初听完心里酸酸的。
诺大个陆府，小豆丁竟然就提了为娘亲准备十个鸡蛋这种要求。
如此自然而然便能想到母女二人这几年日子的艰辛。
“家里面现如今也不缺银子，娘亲可别太减省。”
曲云初握紧她的手，沉声叮嘱道：“我和阿阿只盼着娘亲每日都能过得开心些。”
“咳，有你们在我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卫氏浅笑着挑眉叹了声：“倒是你，毕竟承了沈家小姐的身子，她那母亲陶娘子，你万万不能怠慢的。”
曲云初颔首：“这个我知道的。”
卫氏却道：“可我怎么听说是你逼着人家上了九云山呀，小初？”
“娘亲别听人家瞎说。”
曲云初无奈道：“陶……噢，那位娘亲这些年在沈家被那沈家老祖母和大房薄待，早已是心灰意冷的，她执意要上九云山我也拿她没半点法子。”
顿了顿，她又道：“娘亲可别小瞧了九云山，那位沈家娘亲去了玄都观日子才是最松快的。”
“倒也是，好歹是你生长的地方，长清观主看在你的份上也会多照拂陶娘子一二。”
卫氏也觉得自己不该听信那些市井传言。
就是想到女儿那唐家的父亲又开始不安起来：
“小初，你可见过了沈家小姐的亲生父亲？”
想着女儿与唐家庶女如今那关系，她听着都是一脸难为情：“按理说，今年是唐侍郎和他家那位姨娘入京的第一年，怕是不会返乡，你尚能清静，就是你和那唐家的二小姐……”
“母亲无需操心这些。”
曲云初轻松的摆手道：“我与唐家并无瓜葛，族谱都未入过唐家，又哪来的什么庶妹。”
她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可卫氏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毕竟唐顺如今做了户部侍郎，又是京官，更别提背后还靠着一个新月书院，想要参奏陆家比起以往又要容易了许多。
可曲云初从来就没将唐顺放在眼里，更不会惧怕那岳小娘，横竖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不来招惹自己，自己也不会寻他们麻烦。
“娘亲这些日子就什么也别去想，好好玩乐。”
曲云初叮嘱了声，便将可颜从楼下唤了上来，准备让她去置办些可口的饭菜来。
可颜却是神秘兮兮的捂嘴笑道：“小姐，可不是奴婢想要偷懒，姑爷说这些日子厨屋就无需院里的女使、嬷嬷进去了，姑爷特意一大早叫人接来了阳春楼的大厨，那可都是曾经在宫里当过差的，哪里是奴婢们比的来的。”
卫氏听得诚惶诚恐：“这着实让陆二爷费心了，我怎受得起。”
“既来之则安之，卫夫人不必拘礼了。”
曲云初笑眯眯的示意道。
虽然不清楚那疯批近来为何变得如此温顺体贴，可他那性子自己是清楚的，不喜欢有人违逆他。
横竖是他自己个儿主动献媚，碍不着自己什么事儿。
如此，到了午膳时间，嬷嬷们前来相传，曲云初领着娘亲和曲阿阿下了楼，到得饭堂里才坐下身来，就见一列列的女使端着美味佳肴走了过来。
一道道菜系做的别致又美味，看上去就叫人馋得紧，实打实的色香味俱全。
曲云初来到凤雅阁都快一年的时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大的阵仗，感受到了作为大户人家主母的气派。
而陆文谦并未入席，只是传了吉甄过来。
“二爷说了，卫夫人来到府上千万不要拘泥，就跟自己家一样，放心的多住些日子，若是每日饭菜不合口味了小的再差人重新去置办。”
吉甄一脸严肃，毕恭毕敬的不敢有半点懈怠。
听他这话，卫氏再看向堪比皇家御宴还要精致的宴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替我谢过二爷。”
卫夫人瞥了眼同样很惊讶的曲云初，淡淡笑道：“也无需再劳烦小哥如此破费了，我粗茶淡饭惯了……”
“卫夫人说的哪里话。”
曲云初忙将她打断，故意拉高了音量：“我家官人那是何许人也，威震北方各州，怎能让你用粗茶淡饭。”
难得那疯批如此花心思，不好好受用受用，往后哪里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