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蠢货脑子不清楚得很!放着一个月一块大洋的稳定收入不要,偏去街头卖艺,月入不过几文。
从前林安不懂他为何如此,如今依旧不明白——这傻子到底图个啥?
家中尚有长辈需奉养,一身本事不用来谋生尽孝,反倒因一个女子成亲,就寻了短见,纯粹是个蠢货!
他提起钢笔,在杜洛的档案上写下“阅”字,又加注“关注”二字。
杜洛的死状并不寻常:满怀怨恨,身着红袍,夜燃白烛,且饮剧毒之酒而亡。
那毒药——能瞬间致人死亡的烈性毒物,在任家镇并无售卖。
寻常毒酒入口后,并不会立刻毙命,而是腹中如刀绞,似有刃器反复穿刺、搅动。
……痛不可忍,常人难以承受,往往未被毒发而亡,反被剧痛折磨至死,或疼晕过去,缓缓断气。
怨、恨、痛交织,再配以红衣白烛,若其坟茔选址不当,或有人血沾染棺木——
杜洛必成厉鬼无疑!
“他娘的,这杜洛真是个二愣子。”
林安骂了一句,站起身,朝办公室外走去。
刚踏出门槛,守在门口的阿星立即立正敬礼。
“队长好!”
“嗯,阿星,你去叫两个值班的兄弟,咱们出门一趟。”
“是,队长!”
阿星是林安的贴身警卫员,实际上就是替林安处理杂务、跑跑腿的。
由于保安队规模不断扩大,人员日益增多,秋生事务繁重,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时刻守在林安身边充当副手。
因此,组织上便为林安配备了专职警卫员,主要负责记录日常事务,便于向上级汇报工作进展。
至于所谓的保护职责——真遇到危险时,恐怕还轮不到他出手。
毕竟林安那种深不可测的存在,谁能护得了他?
尽管阿星身手了得,在保安队中仅次于秋生,算是顶尖的好手,但面对真正的变故,依旧显得微不足道。
林安的实力,早已超出了常人理解的范畴。
没过多久,阿星便召集了三位正在衙门值班的队员。
四人随同林安骑马出发,离开任家镇后策马疾驰,直奔镇外那片特殊的墓地而去。
那里曾安葬过董小玉,是一处老坟与新冢交错的地方,杜洛的墓也坐落其中。
临近墓区时,几道慌乱的身影正从山上仓皇奔下,脸色煞白如纸。
“是林队长!”
“林队长!快救救我们!”
几个青年如同疯了一般朝林安等人冲来,有人甚至跌倒在地,摔得满嘴是泥。
“吁——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林安勒住缰绳,眉头微皱,沉声问道。
阿星和其余三人立刻警觉起来,迅速扫视四周环境,并紧盯眼前这群年轻人。
看衣着打扮,应是上山祭祖的普通百姓。
“林队长,闹鬼了!墓地里……真的有鬼啊!”
“队长,有人死了!好吓人,尸体全无血色!”
“死了?”
林安眼神一凝,语气转冷:“几个人?怎么死的?”
“六个人……我们都看见了!刚才去给父亲扫墓,结果发现墓园里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具尸体,走近一看,全都断了气,脸都青了,一点生气都没有。”
“你们都是任家镇的人?”
“是的,队长!我们是七街十四户的居民。”
林安微微颔首。能准确说出街道门牌,看来身份属实。
再以他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观察——这几人神情惶恐却不含虚伪,身上毫无业障与邪气,也不带半分盗墓者的土腥味,确属安善良民。
自从林安担任保安队队长以来,推行了一系列整顿措施:人口普查、户籍登记、身份证发放、街道重划、门牌编号统一……
过去镇上的小混混如今已被清理一空,轻者罚做公益劳动,重者送往金矿或码头服苦役。
正因如此,任家镇治安井然,百姓安居乐业,林安的威望也日益高涨。
不过这些琐事与主线无关,未曾详述罢了。
几名青年带着林安一行重返案发现场,来到他们所说的尸体所在地。
现场景象颇为骇人。
总共六具尸体,分布零散。
其中四人集中在一座坟墓附近,另两人则倒在较远处,背对墓穴方向,似乎是逃跑途中被追上杀害。
阿星与其他队员上前查验尸身,确认所有人均为颈部断裂致死,面部扭曲至极,显然临死前经历了巨大恐惧或目睹了令人胆寒之物。
几位本地青年瑟缩在林安身后,不敢多言,只敢偷偷注视着保安队勘察现场。
而林安则伫立于墓碑前,神色平静,目光落在石碑之上。
碑文清晰刻着:“任家镇杜洛之墓”,旁附卒日。
坟茔是前天下葬的。
杜洛系饮毒酒自尽,死亡确定无疑,不存在假死后复苏的情况,故未依古礼停灵七日,而是迅速入土。
古时之所以设“头七”停尸习俗,除“回魂”之说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医疗落后,难以断定生死。
曾有多起案例,人在棺中苏醒却无法脱困,最终活活窒息而亡。
因此,多数人家选择在家停尸观察数日。
但对于自杀者如杜洛,则通常速葬,以防怨念积聚,魂魄滞留人间化为厉鬼作祟。
尽早安葬,使其魂归幽冥,轮回转生。
对所有人而言都算是一件幸事。
“队长,这些人全都被扭断了脖子。”阿星走到林安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嗯,一群活该的家伙,挖人祖坟,结果被坟里的东西反杀了。”
林安语气平静地回应。
这些尸体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泥土气息。
这显然是长期在地下活动所沾染的痕迹。谁会常年待在地底?自然是“地耗子”,也就是俗称的土夫子。
南方是土夫子和卸岭力士的地盘,北方则流传着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的名号。
还有那神出鬼没的搬山道士,走南闯北,盗墓不为金银,只为寻找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这些事,林安当年随九叔行走江湖时听过不少,却从未亲眼见过。
眼下这几具尸体,恐怕就是所谓的土夫子无疑了——行事毫无规矩,脑子也蠢得可以。
杜洛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办丧事的钱还是邻里凑出来的,家徒四壁,哪有什么陪葬品。
这几个蠢货不去动大户人家的坟,偏偏去挖杜洛的墓,反倒被杜洛的怨魂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