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展眉头一皱:“他们怎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整个江南府谁人不知,运河码头向来是怒蛟帮的势力范围。
小帮派根本招不到人手。
况且武城码头利润丰厚的漕运、青楼及各场所的保护费,早已被黑蛇堂全数掌控。
其他帮派缺乏财源,根本养不起大批帮众。
李大力回道:“大旗帮抢了盐帮和铁帮的部分生意,眼下主要靠走私盐铁牟利。”
“走私盐铁?”
杨展眼中精光一闪。盐铁生意利润极大,但因由官府专营,以往所谓盐帮、铁帮的走私,实为黑道与官府暗中勾结。
故而黑蛇堂从未插手这块生意。
怒蛟帮能壮大至今,一靠武当派庇护,二来从不与朝廷作对。
作为帮中核心人物,杨展更清楚朝中亦有贵人暗中照应。
但这份庇护的前提,是怒蛟帮始终恪守本分,不越雷池半步。
如今这新起的大旗帮竟敢染指盐铁暴利,杨展心中不免泛起波澜。
他沉声问道:“这大旗帮什么来历?金大人那边可有动静?”
江南知府金忠历来将本府盐铁生意视为禁脔,以往皆由金家独揽。
李大力疑惑道:“金家似乎没什么动静,前几日我问过金家小公子金开。”
杨展好奇道:“金开怎么说?”
“金开说他父亲一向清廉,叫我别乱讲!”
杨展追问:“这话怎么说?”
李大力压低声音:“金开说他们家从未碰过盐铁走私!”
杨展一拍桌子:“这不明摆着胡说吗?”
怒蛟帮的人遍布江南府,金家走没走私,他们能不清楚?
这事在民间几乎人尽皆知。
光靠朝廷那点俸禄,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所以不少官员都把持着地方的官营生意。
杨展忽然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大旗帮和金家没关系?”
李大力点头:“应当如此。”
杨展兴奋道:“好家伙,官府不敢要的钱,大旗帮倒敢接手?”
“派弟兄们去查查这大旗帮的底细,要是没背景,就叫他们并入黑蛇堂——咱们最近正缺人手。”
李大力立刻会意,老大这是盯上盐铁生意了!
“老大放心,三天之内,我必把他们查个底朝天!”
......
江南府衙门内,大门紧闭,堂上正在审案。
上首坐着一位女子,身着锦衣卫官服,从品阶来看,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使。
她便是朱雄鹰派来调查金忠的任如意。
随着朱雄鹰在朝中势力渐长,任如意也从镇抚使升任指挥佥使。
若非她年纪尚轻,升迁太快易惹非议,朱雄鹰早凭功将她推上指挥使之位。
这些日子金家之所以放弃江南盐铁生意,甚至矢口否认与此有关,正是因他们得知上头派人来查。
金家自然不敢顶风作案。
但锦衣卫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他们不仅查办了金忠,还要进一步处置他!
金忠感到万分冤屈,心想其他官员都是这样行事,为何偏偏自己遭到查办?
他跪地高呼:“大人明鉴,我愿献上十万两家财以证清白!”
金忠以为锦衣卫只是图财,便想用十万两换取平安。
“十万两?”任如意冷笑一声,“金大人家族这些年走私盐铁,少说也赚了几百万两吧?”
听到这话,金忠猛地抬头看向任如意,意识到她话中有话。
他回应道:“那些银两不是大人该过问的!”
任如意轻蔑地说:“是因为交给了燕王吗?”
金忠闻言,震惊地望向任如意!
江南府富庶繁华,又邻近几位塞王的封地,曾是三大塞王争夺的焦点。
最终燕王胜出,安排亲信金忠担任此地知府。
江南府的大量收入被送往北平充当军费,这里也是燕王重要的财源。
这在朝廷中已是公开的秘密。
当初三大塞王曾为争夺江南府激烈冲突。
金忠原以为锦衣卫只是来中原府捞些好处,并未太过在意。
如今满朝文武皆知,朝廷设立六扇门是为了分散锦衣卫的权力,锦衣卫的处境已大不如前。
金忠让家族配合锦衣卫,甚至容忍新崛起的大旗帮涉足盐铁生意。
这一切都是金家为给锦衣卫面子,才没有立即铲除大旗帮。
但任如意直接提及燕王,事情就变得严重了。
锦衣卫可能是冲着燕王来的。
金忠看着任如意冷峻的表情,明白她并非试探,而是将一切挑明!
他开口道:“如今燕王正在前线作战,大人这样污蔑燕王恐怕不妥!”
“任大人是奉了谁的命令来为难下官的?”
“为难你?”
任如意冷冷道:“你也配?从今往后,江南府的盐铁生意与帮派管辖皆归锦衣卫,官府一律不得干涉!”
她将一卷文书掷向金忠,说道:“这是你这些年来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罪证!”
“倘若你再敢染指这些事务,这份文书便会原封不动地呈至大理寺与刑部!”
金忠慌忙拾起文书翻阅,上面清晰地罗列了他历年所犯的律条。
连违法的时间、地点、涉事人员都记录得明明白白。
仿佛每一幕都有人亲眼目睹。
其中任意一条罪名,都足以判他死罪。
金忠瘫坐于地,颤声道:“任大人既知我是为燕王效力,如今断我财路,燕王岂能容我?”
他存在的价值便是为燕王筹措资金。
一旦财路被锦衣卫全数截断,即便锦衣卫不动手,燕王也绝不会留他。
任如意轻笑一声:“既然饶你一命,我们不杀你,便无人能取你性命!”
“你只需安分守己地做你的知府,至少在任期内,我们会保你平安。”
朱雄鹰不杀金忠,是因杀他无益,江南知府之位一旦空缺,必引各方争夺。
不如架空金忠,让他继续占着这个位置。
金忠苦笑:“若今年银两未能上缴,燕王绝不会容我留任,吏部考核我便过不了。”
任如意厉声道:“你是听不懂本官的话吗?”
“我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便无人能动你分毫!”
“这其中,自然包括吏部!”
金忠闻言一震,惊愕地望向任如意——难道锦衣卫已渗入吏部?
但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作为天子亲军,锦衣卫绝不敢将手伸向六部。
否则朱元璋绝不会容忍!
既然锦衣卫无法渗透吏部,那便说明他们背后另有其人。
而那人的权势,竟足以左右吏部。
燕王便是这般令人畏惧的存在。
金忠向任如意询问道:“任大人是太子的人?”
胆敢如此公然抢夺燕王财物的人,除了朱标,金忠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任如意冷冷说道:“不该问的事,最好少打听。今日我来,只为提醒金大人!”
“若金大人仍旧执迷不悟,那就不是您一人能够承担所有罪责了!”
“叫你的族人收敛些,若是犯在我们手里,后果可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
言罢,任如意带领手下离去。
如今江南府的镇抚使是骆思恭,他亦将全力协助大旗帮掌控江南府。
……
盐帮总堂之中,盐帮与铁帮的高层正齐聚议事。
铁帮帮主石龙说道:“近来大旗帮步步紧逼,不仅抢占我们的矿山,驱赶帮众,还故意低价售铁,打压我们。”
盐帮帮主水虎愤愤道:“我们也被他们抢了几处盐田。若非他们人手不足,我们盐帮的处境未必比你们好。”
石龙问道:“金公子那边怎么说?”
盐帮与铁帮皆由金家扶持,背后的主事者正是金忠之子金开。
水虎不满道:“金家要钱时比谁都积极,真出了事,却只说风头紧,要我们暂且忍耐。”
石龙与水虎皆为一品武者,对付寻常百姓绰绰有余。
然而大旗帮首领云峥却是宗师级高手。
石龙与水虎曾与他交手,不出几招便败下阵来。
最终只得让出地盘。
水虎正欲再言,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水帮主这是对我金家有所不满?”
一名身着玄袍的青年缓步走入。
见到来人,水虎与石龙立即换上谄媚之色。
水虎忙解释道:“小的怎敢对金家不满,是小的失言。”
他望向门口的帮众——显然,这些人早已是金开的人。
金开说道:“我明白你们的难处,只是锦衣卫正在查我父亲,我怎好与你们往来?”
石龙不解:“那眼下……”
金开道:“锦衣卫今日就会结案!我倒要瞧瞧,是谁敢跟我金家作对!”
……
此时,大运河上,一艘大船缓缓靠岸。
大旗帮帮众早已聚在码头等候,据说今日有帮中重要人物到来。
船一靠岸,朱雄鹰望着繁华的武城码头,不禁感叹:“内地与边陲果然不同,此地真是热闹!”
码头上忽然一阵 * 动,一位玄袍公子领着一大群人围了上来。
来者正是金开,身后跟着盐帮与铁帮的人手。
路上有一对船夫父女躲避不及,被水虎一巴掌打飞出去。
船夫口吐鲜血,挣扎着爬起。一旁的少女立刻扑上前哭喊:“爹爹,你没事吧!”
“没事,芷若,快扶爹回船上去,别挡了各位爷的路!”
船夫强撑着站起来。
他名叫周子旺,与女儿周芷若靠打鱼为生,偶尔也载客渡河。
今日因大旗帮封了码头迎接贵人,他们并未出船。
本想带女儿见识一下大旗帮的大人物,却没想到遇上这等祸事。
周子旺认出打他的是盐帮帮主水虎。
对周子旺来说,水虎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他不敢有丝毫报复之念,只想带周芷若赶紧躲开。
金开瞥了一眼正要离开的周子旺,目光落在他身旁的周芷若身上。
周芷若清秀如兰,因父亲受伤,哭得梨花带雨,更显楚楚动人。
金开一时被她的美貌吸引。
见她要走,金开喝道:“站住!”
周子旺顿时不敢再动。
见金开眼神不轨,在底层挣扎多年的周子旺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可他只是个渔夫。
周子旺一直清楚女儿周芷若容貌出众,难免招来是非,只是她年纪尚小,还未完全长开,所以并未急着安排。
他盘算着再过一两年为周芷若寻个好人家,应当不会有事。
不料竟在此处撞见金开。
金知府的儿子在江南府谁人不知?就连威震一方的怒蛟帮也要给金家几分薄面。
但金开的名声却实在不堪。
周子旺听闻,被金开掳进金府的女子,没有一个能活过一个月。
抬出来的尸身无不凄惨。
众人都说金开有凌虐女子的癖好。
周子旺只有这一个女儿,绝不容许金开毁了她。
他急忙将周芷若护在身后。
金开见状挑眉道:“你这是做什么?防着本少爷?”
他上前一脚踹倒周子旺,用脚踩着他的头说道:“能被本少看上是你女儿的福气!你这般不识抬举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
周芷若见父亲被人踩在脚下,想要冲上前,却被金开的手下死死按住。
她拼命挣扎,但一个弱女子怎敌得过几个练武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