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和煎熬中仿佛被黏稠的胶水拖住了脚步,每一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
窗外的天色从昏黄彻底沉入墨黑,偶尔闪过的零星灯火,像嘲讽的眼睛,一闪即逝。
动车规律的晃动不再能带来丝毫困意,反而像一种酷刑,反复摇晃着周正和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吴倩和李商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时而低声窃语,发出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笑声,时而分享一副耳机,肩膀挨着肩膀,沉浸在同一个世界里,将周正和彻底隔绝在外。
周正和像一尊逐渐风化的石雕,僵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模糊不清的黑暗。
这几个小时,对他而言,漫长得如同在无间地狱里走过了一个世纪。
当动车广播里终于传出“昆明南站即将到达”的甜美女声时,周正和几乎要虚脱般地松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就被接下来的一幕彻底堵死。
吴倩慢条斯理地收拾好她的小包,然后转过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晚吃什么,对周正和开口道:“小商还没来过昆明呢,我准备带他好好逛逛,看看春城的风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正和那张憔悴的脸,继续用听似关切实则冰冷、不带丝毫商量余地的语气说道:“你呢?就直接回肇庆吧,好好休息休息。这七天,你也累了吧?”
话音刚落,周正和握在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屏幕亮起,微信提示格外刺眼——是吴倩转账过来的5000块钱。
那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一缩,随即,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这算什么?辛苦费?封口费?还是……嫖资?他死死地捏着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这冰冷的金属和玻璃外壳捏碎。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想咆哮,想质问,想把这该死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更想把眼前这对狗男女的虚伪面具撕个粉碎!
然而,所有的愤怒、不甘和屈辱,在喉头翻滚、冲撞了许久,最终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只化作了一声近乎呜咽的、干涩而艰难的回应:“……好。”
这一个字,几乎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尊严,挤出了后面半句带着卑微乞求的话:“早点……回来。”
说完这言不由衷的四个字,周正和猛地将后脑勺狠狠向后撞去,重重砸在坚硬的高铁座椅靠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疼痛感传来,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撕裂的痛楚。
他在心里疯狂地咒骂自己:周正和啊周正和,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孬种!活王八!
半小时后,动车平稳停靠在灯火通明的昆明南站。
周正和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沉默地、费力地将那个沉重的大行李箱从行李架上拖下来,吴倩那个印着热带花卉的箱子此刻重逾千斤,每一次拖动都像是在拖着他那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吴倩和李商则轻松得多,只拿着随身小包,早已站在车门口,低声谈笑,迫不及待地等着车门开启。
车门一开,吴倩便和李商随着人流快步走了出去,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
周正和拖着笨重的行李,艰难地跟在后面,目光死死锁在吴倩的背影上,内心在进行着最后的天人交战。
他想冲上去,拉住她,做最后一次挽留,或者至少,问个明白。
但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拖着箱子来到出站大厅,看到吴倩和李商正站在相对空旷的地方,吴倩似乎在用手机查询着什么,李商则凑得很近,几乎贴着她的脸颊一起看屏幕,那姿态亲昵得旁若无人。
周正和脚步顿住了,所有鼓起的勇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像被抽干了力气的破麻袋,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最终,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狠狠地扭过头,不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那个属于吴倩的大箱子,步履蹒跚地走向出租车排队点。
排队的人很长,他麻木地等着,夜风带着昆明的凉意吹在他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火热和冰冷交织的痛楚。
好不容易轮到他,司机帮他把箱子塞进后备箱,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的瞬间,还是忍不住透过车窗,朝着出站口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
那两个人影早已消失在人海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出租车载着失魂落魄的周正和,汇入昆明的车流,驶向未知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归途。
而就在周正和乘坐的出租车尾灯消失在下个路口后不久,出站大厅某个僻静的立柱阴影下,吴倩和李商紧紧拥抱在一起,忘情地亲吻着,仿佛要将动车上那几个小时压抑的欲望彻底释放。
唇舌交缠间,李商的手已经不规矩地在吴倩背后游走。
良久,唇分,李商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吴倩的额头,脸上带着年轻人得逞后的坏笑和急不可耐,低声抱怨兼提议道:“那个超大号电灯泡总算滚蛋了,憋死我了……刚才在车上那破厕所,地方太小,动作都放不开,硌得我腰疼,估计你也难受吧?”
“姐,咱别闲逛了,赶紧找个好点的、隔音好的酒店,好好洗个澡,然后……大战三百回合怎么样?我得把路上欠的补回来!”
吴倩脸颊绯红,眼波流转,嗔怪地拍了他胸口一下,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责怪,只有媚意和默许。
她舔了舔有些红肿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诱惑:“就你心急……小混蛋,刚才在车上差点就被他发现了……不过,这主意……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