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平天为蔡琰戴上那枚意义非凡的“万诗戒”,两人深情相拥,厅内众人正欲欢呼庆贺之际,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有力的马蹄声与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月色下,一队队甲胄鲜明、旌旗招展的军士,正井然有序地列队于院门之外。
他们并未闯入,而是派了几名军官模样的人,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恭敬地走了进来。
原来是驻扎在附近、隶属于赵家军的几支队伍,得知主母蔡琰今日生辰,特意赶来献上寿礼。
这些军汉送来的礼物,也颇具特色。
有打磨得锃亮锋利的百炼宝刀,有取自深山老林的珍稀药材,有硝制好的完整虎皮、熊皮,甚至还有几箱沉甸甸、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金银珠玉。
显然,这些都是他们平日剿匪、狩猎或“缴获”所得,虽不似文人雅士所赠那般风雅,却透着一股沙场男儿的豪迈与实在。
这一件件礼物呈上来,可把站在一旁、强作镇定的蔡邕给看直了眼!
尤其是当一名军官献上一套以紫檀木匣盛放、共计一百二十卷的失传古籍《乐经》残卷拓本时,蔡邕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一生治学,最重经史,尤其痴迷于古乐,这《乐经》乃是传说中的圣贤典籍,早已散佚千年,如今竟有如此完整的拓本现世,对他而言,简直比金山银山还要珍贵百倍!
老头子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手指不由自主地捻着胡须,目光死死盯在那紫檀木匣上,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脸上那副想开口讨要、又碍于场合必须维持长辈威严的纠结表情,简直是把“快把东西给我”这五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他几次欲言又止,嘴角抽搐,最终只能强行扭过头,装作欣赏墙上的字画,但那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过那套拓本。
蔡琰此刻已从巨大的惊喜和感动中回过神来。
她眼含热泪,看着赵平天为她戴上戒指,听着他郑重的誓言,心中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与赵平天紧紧相拥后,她目光流转,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父亲那副“望眼欲穿”的窘态。
她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深知父亲嗜书如命的性子。
她轻轻挣脱赵平天的怀抱,走到那盛放《乐经》拓本的军官面前,柔声道:“将军厚礼,文姬感激不尽。只是这《乐经》乃圣贤遗音,博大精深,我一介女流,恐难窥其堂奥。”
“家父一生浸淫经史,尤好古乐,此物赠予家父,方能物尽其用,不负先贤心血。还望将军成全。”
说罢,她亲自捧起那沉重的木匣,转身走向蔡邕。
那军官自然无有不从,躬身退下。
蔡邕见女儿捧着木匣向自己走来,先是一愣,随即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手足无措,连连摆手,声音都结巴起来:“使不得!使不得!此乃……此乃将士们赠予你的生辰贺礼!为父……为父岂能夺女儿之所好?不成体统!绝对不成体统!”
他嘴上拒绝得坚决,可那双眼睛,却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牢牢黏在木匣上,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挣扎,以及一丝“你可千万不能反悔再要回去啊”的急切。
蔡琰见素来古板严肃的父亲,此刻竟露出这般如同孩童见到心爱玩具般的失态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将木匣不由分说地塞进父亲怀里,笑道:“父亲就莫要推辞了。女儿的心意,您还不知吗?此书在您手中,方能绽放光彩。”
蔡邕抱着沉甸甸的木匣,感受着那紫檀木温润的触感,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场面话,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紧紧将木匣搂在怀中,仿佛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那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大儒的矜持?
这份“意外之喜”,显然比任何寿礼都更让蔡邕开心。
他抱着木匣,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连带着看赵平天和那群“粗鲁”军汉的眼神,都顺眼了许多。
寿礼呈送完毕,接下来便是宴席。
大厅内外早已摆开了数十张桌子,虽非宫廷御宴,没有山珍海味,但也是鸡鸭鱼肉俱全,时令蔬菜新鲜,酒水充足,显得极为丰盛热闹。
更令人惊喜的是,赵家军第三十二军的将领,竟亲自带人在附近山林里猎杀了一头肥壮的野猪,此刻正架在院中的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为宴席增添了一道硬菜!
众人纷纷落座,不分主仆尊卑,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军汉们扯着嗓子划拳行令,讲述着沙场趣事;
工匠们则聊着各地的风土人情;
仆从侍女们也放松下来,低声谈笑。
蔡邕抱着他的宝贝书匣,坐在主位,虽仍努力保持着威严,但眼角眉梢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偶尔还会与身旁一位颇通文墨的老军官讨论几句兵法与经典的关联,倒也相谈甚欢。
赵平天与蔡琰自然是宴席的焦点,不断有人前来敬酒祝福。
蔡琰依偎在赵平天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应对得体,落落大方。
夜色渐深,篝火愈旺,酒香肉香弥漫在整个宅院。
欢声笑语,划拳行令声,交织在一起,冲破了往日的沉寂。
这群身份各异、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此刻却如同一个大家庭般,团聚在此,共同分享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与喜悦。
虽非血亲,却胜似一家。
夜色渐深,宴席的喧嚣渐渐散去,杯盘狼藉。
仆人们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残局,宾客们也陆续有了倦意。
赵平天与蔡琰作为主人,一一将众人安顿歇息。
宅院房间虽多,但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仍显得有些拥挤。
蔡琰带着歉意,将远道而来的“荒野乐队”成员引至下人房安置。
这些乐手常年在漠北草原流浪,风餐露宿惯了,对此非但毫不介意,反而对干净整洁的床铺和遮风挡雨的屋顶感到十分满足。
一位年长的马头琴手操着生硬的汉语,爽朗笑道:“夫人太客气了!俺们这些人,天当被,地当床,沙暴里打过滚,雪窝里睡过觉,有时候一觉醒来,帐篷都被河水冲跑了!能有这么个暖和屋子住,简直是神仙日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笑声粗犷而真诚。
蔡琰闻言,心中那点愧疚顿时化为敬佩,与这些豁达的乐手又闲谈了几句,才安心离开。
安置好乐手,蔡琰又去查看赵家军的将士。
领军校尉连忙行礼,表示他们是“夜战营”,惯于夜间行动警戒,早已在宅院外围布下岗哨,轮流值守,无需安排住处,席地而卧打个盹即可。
蔡琰知是军规,也不强求,只是吩咐厨房多备些热汤和干粮,供值夜将士取用。
待她回到正房,已是月过中天。
推开卧室门,屋内暖意融融,烛火已调暗。
只见赵平天早已宽衣躺在大床外侧,似乎已经睡着。
而原本睡在里侧的侍女崔玲,不知何时竟像只怕冷的小猫般,缩到了赵平天身侧,脑袋甚至枕在了他的腹部,睡得正香,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蔡琰见状,无奈地摇头轻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崔玲弹性十足的翘臀,低声道:“玲儿,回自己位置睡去。”
崔玲在睡梦中不满地哼唧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竟直接从赵平天身上滚了过去,挤到了大床最里面,寻了个舒服姿势,又沉沉睡去。
蔡琰莞尔,脱下外衫,吹熄了烛火,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躺进了赵平天早已暖好的被窝。
她刚躺下,一只温热的大手便自然而然地环上了她的腰肢,将她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蔡琰满足地喟叹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连日来的疲惫与今日的激动渐渐涌上,眼皮越来越沉,不过片刻,便在赵平天平稳的心跳声中,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她入睡后约莫一个时辰,本应酣睡的赵平天却悄然睁开了双眼,眼神清明锐利,毫无睡意。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蔡琰搭在他身上的手臂,又轻轻将睡相不老实的崔玲推回里侧,动作轻巧如狸猫,未惊动任何人。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穿上早已备在床头的夜行衣裤,如同一道幽灵般滑出卧室,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宅院外,两支人数约在五百左右、全身黑衣黑甲、气息精悍冰冷的精锐小队,如同从地底冒出般,已静候多时。见到赵平天现身,所有人同时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无声无息,唯有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这是直属于赵平天的暗部力量——“夜枭”与“影刺”。
赵平天目光扫过这群杀戮机器,没有任何废话,只是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下一刻,数百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散开,借着夜色掩护,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目标直指百里之外的兖州州治昌邑城与河内郡治怀县!
这一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也是兖州刺史刘岱与河内太守王匡的末日。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赵平天的身影再次如同轻烟般飘回卧室。
他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被夜风几乎吹散的血腥气,以及深秋寒露的冰凉。
床上的蔡琰和崔玲依旧酣睡,对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赵平天迅速脱去夜行衣,用冷毛巾擦了把脸,祛除寒意,然后再次悄无声息地钻回尚有余温的被窝。
他刚躺下,一只信鸽便扑棱着翅膀,精准地落在了窗棂上。
赵平天伸手取下绑在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倒出一卷纸条。
就着微弱的晨曦,他快速浏览。
信是西凉马腾派人加急送来的,内容简洁:曹昂已与初步成型的“魏”势力陷入僵持;
刘备仍在犹豫,尚未公开称帝,但其麾下关羽、张飞等人已多次劝进。
“伪善人……”
赵平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刘备的犹豫,在他看来不过是待价而沽、收买人心的表演罢了,恐怕暗中早已做好了夺权称帝的一切准备。
如今,曹操的“魏”与刘备的“蜀”已初具雏形,天下三分之势将成。
是时候开始他统一天下的第一步了。
不过,在掀起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之前,他还有一件小事要办。
他取过纸笔,就着窗外微光,飞快地写下一行字,装入另一个小竹管,绑在信鸽腿上,将其放飞。
信是写给张角的,内容只有一句:所有尸疠,不得踏入吴地半步。
他已经想好了。
待到扫平魏蜀,完成天下一统的霸业之后,他便要带着所有心爱的夫人,隐居东吴。
那里,有与他亦敌亦友的孙策、周瑜,有对他情根深种的孙尚香,有他敬重的师长,有温暖的阳光和浩渺的江湖。
东吴,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家,是乱世中最后的桃花源。
他要在那里,与爱人兄弟相伴,了此余生。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蒙蒙亮。
赵平天将纸条余烬处理干净,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仿佛从未离开过。
不久,崔玲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一条光滑的玉腿又习惯性地搭在了他的身上,其他几位侍女也在睡梦中循着热源,无意识地靠拢过来,莺莺燕燕,温香软玉,再次将他包围。
赵平天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伸手揽住最近的娇躯,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外界的血雨腥风、天下棋局,暂且被隔绝在这温馨的卧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