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直接回应徐朗提出的具体困难,而是用一种更宏观、更淡然的语调说道:“诸位,分析得很到位,困难也看得很清楚。”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会议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每一位高管。
“但有一点,我希望诸位不要忘记。轩辕集团,或者说轩辕家族,目前虽然开始大力介入民用消费领域,但我们的根基和真正的重心,依然在军用科技、重型工业、核心基础材料和国家战略性产业。”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意味:“举例而言,国内市面上超过80%的消防车,其最核心的底盘技术、特种钢材、高压水泵和智能控制系统,都直接或间接来源于轩辕旗下的企业或技术授权。这只是我们庞大产业版图中,不那么起眼的一个角落。”
这话让在座不少了解集团深层业务的老董事暗暗点头。
轩辕家的触角,早已深入到国计民生的最底层和最尖端,其积累的技术底蕴、制造工艺和供应链掌控力,远非普通车企可比。
“造车,对于轩辕而言,”
轩辕千山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是完善‘万物生态链’的重要一环,是面向未来个人消费市场的战略布局。但它,至少现阶段,并非我们赖以生存的唯一支柱,也绝非需要赌上一切的‘毕其功于一役’。”
他看向徐朗,也看向其他面露忧色的高管:“所以,面对hw在智能化上的领先,面对固态电池的市场教育难题,我们需要的不是畏惧,而是清晰的战略和足够的耐心。”
“我们有bSJ,就有了立足高端、展示极致工程能力的舞台。我们有固态电池,就有了未来颠覆行业的潜在王牌。至于如何切入市场,如何与hw竞争,如何将技术优势转化为市场优势……”
轩辕千山微微后靠,重新恢复了那副沉稳疏离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一提。
他给出了最终的指示,简单,直接,却将最大的压力和自由裁量权,一并交给了下面的人:
“具体怎么进入汽车领域,从哪里切入,采取何种竞争策略,是高举高打还是迂回渗透,是联合还是对抗……这些战术层面的问题,就交给诸位自行商讨,拿出可行的方案。”
说完,他不再多言,率先站起了身。
旁边的南贞浣溪也施施然起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雍容笑意。
赵羲凰也合上了手里把玩的钢笔帽,跟着站了起来。
一家三口,就在会议室里所有董事和高管们或惊愕、或恍然、或沉思、或压力山大的复杂目光注视下,从容不迫地离开了会议室。
厚重的实木会议室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内里的低声议论和逐渐响起的、更加激烈的讨论声。
加长尊界S800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巨鲸,悄无声息地滑入轩辕公馆庄园的林荫道,最终在主楼门前稳稳停住。
车门自动开启,南贞浣溪拉着赵羲凰的手,母女俩说说笑笑地先下了车,轩辕千山紧随其后。
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主楼前的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喷泉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彩虹,一切宁静而奢华,与刚才会议室里的波谲云诡仿佛是两个世界。
然而,这份宁静在她们踏进主楼玄关的瞬间,就被彻底打破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宽敞客厅和昂贵的地毯,而是一顶……轿子?
一顶极其精致、甚至堪称华丽的花梨木贵妃轿,就那么大剌剌地停放在玄关正中央,占据了小半个空间。
轿身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四角悬挂着杏黄色的流苏,轿帘用的是上好的苏绣软烟罗,隐约透出里面铺设的锦缎坐垫。
这轿子款式古雅,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而且绝非普通民间所用,带着一股子宫廷造办处的讲究和贵气。
赵羲凰脚步顿住,看着这顶突兀出现在自家现代风格豪宅里的古典轿子,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茫然和错愕。
这是……什么情况?走错门了?还是老爹又搞什么行为艺术?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道洪亮、带着京城腔调、又透着十足亢奋的男声,如同炸雷般从客厅方向传来:
“娘娘——起——驾——喽——!”
声音拉得老长,还带着戏台上太监宣旨般的夸张腔调。
随着这声吆喝,一个穿着花里胡哨夏威夷衬衫、沙滩短裤,趿拉着人字拖,顶着一头乱糟糟自然卷短发的高大青年,像阵风一样从客厅里“刮”了出来。
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俊朗带着痞气,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正是轩辕家排行第六、常年混迹京城、以不务正业和花样百出着称的六少爷——轩辕惊蛰。
轩辕惊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轿子前发懵的赵羲凰,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到近乎傻气的笑容,眼睛都笑没了。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南贞浣溪和轩辕千山,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小妹!想死六哥了!”
他嘴里嚷着,动作却丝毫不停。
冲到赵羲凰面前,根本没给她任何反应时间,猿臂一伸,直接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就将还在懵圈状态的赵羲凰给打横抱了起来!
“呀!”
赵羲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轩辕惊蛰抱着她,转身,两步就跨到那顶贵妃轿前,弯腰,将她稳稳地、却又带着点恶作剧意味地,“塞”进了轿子里。
然后,他“唰”地一下放下那杏黄色的软烟罗轿帘,将赵羲凰遮在了里面。
“起轿——!”
轩辕惊蛰退后一步,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又嚎了一嗓子,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和兴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从吆喝到抱人再到塞进轿子,不过十几秒,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被塞进轿子里的赵羲凰,坐在柔软却陌生的锦缎垫子上,鼻尖萦绕着老木头和淡淡熏香的味道,听着外面六哥那不着调的吆喝,整个人都是懵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羞死人了!
而站在一旁的南贞浣溪,看着自家老六这胡闹的举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抬手掩嘴,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眼神里是见怪不怪的纵容。
她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但眼神微冷的轩辕千山,拉了他一把:“走走走,进去,别管这疯小子。”
母子俩绕过那顶轿子和还在那儿摆造型的轩辕惊蛰,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老爷子轩辕正德正端着紫砂壶,笑眯眯地看着门口。
沙发上,还坐着好几个人。
轩辕惊蛰见“观众”就位,更来劲了。
他走到轿子侧面,那里居然还站着两个穿着普通t恤短裤、但身板笔挺、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年轻人估计是他的跟班或保镖。
轩辕惊蛰对他们一挥手,自己则走到轿子前方,像模像样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两个年轻人会意,一前一后,稳稳地将那顶分量不轻的贵妃轿给抬了起来!然后,在轩辕惊蛰“一二一”的口令和不着调的哼唱下,居然真的抬着轿子,在宽敞的客厅里,慢悠悠地、稳稳当当地……绕起了圈子!
“荡悠悠啊——过前厅啊——”
“我家有个——小娇娘啊——”
轩辕惊蛰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自己编着调子瞎唱,声音洪亮,表情夸张,活脱脱一个街头卖艺的架势。
轿子里的赵羲凰,随着轿子轻微的晃动,听着外面六哥的“演唱”和隐约传来的家人的低笑声,简直羞愤欲死,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把这轿子底给踹穿。
她蜷在轿子里,双手捂着脸,耳根红得滴血。
绕了客厅足足三圈,轩辕惊蛰才意犹未尽地一抬手:“落——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