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威廉姆斯小姐，侦破组五人走在返回临时落脚点的街道上。暮色四合，煤气路灯次第亮起。
“一个两个都藏着事儿，这案子真是越来越邪门了。”林天佑忍不住嘀咕，踢飞了脚边一颗小石子，
“威廉姆斯小姐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她隐瞒了什么关键事实？”
“她说是碰巧知道了卡罗琳有罪的事实。”苏雨接口，“看来是掌握了什么关键证据，可即使隐瞒了关键证据，卡罗琳还是被判有罪了。”
马天华狠狠嘬了一口烟斗，“看来这五只小猪没一个省油的灯啊。”
“去见见最后一位吧。”秋阎在前面走着。
侦破组众人来到安吉拉·沃伦的公寓前，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正是安吉拉。
她身材高挑，肩膀方方正正，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毛套装，走起路来步伐沉稳有力，有种男子气的干脆利落。
她的五官端正，眼睛深邃充满灵性，可以说相当耐看。不过在她右脸上一道疤痕。
而她的右眼被疤痕微微往下拽了一些，此刻正同样明亮地注视着走进来的每一个人，不说的话没人会觉得这只眼睛其实看不见东西。
“沃伦小姐。”马天华上前一步，取下烟斗。
“是我。”安吉拉·沃伦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晰、平稳、冷静。
“沃伦小姐。”秋阎开门见山，“我们是受卡拉委托为调查您的姐姐卡罗琳·克雷尔女士的案子而来。”
“小卡拉？”安吉有些惊讶，“她回来了？”
“是的。”马天华回复道。
“我太想见她了。”
“你们之间也没有联系吗？”
“她走的时候我正在上学，那时没什么机会。不过最近几年我们会互送圣诞节礼物。她似乎已经习惯在那边的生活了，她的未来也应该在那。”
“卡拉小姐已经订婚了，就是这时候她才得知了她父母的事情。这也是她回来的目的。”
“是吗？真不错。”
“您支持她的想法？”马天华问道，终于出现了和其他人不同的反应。
“是的，一直以来我都很内疚，我从未做过些什么。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我都会尽力配合。”
“您对翻案似乎很有信心？”林天佑忍不住问道。
“不是对翻案，”安吉拉纠正道，目光坦然地迎上林天佑。
“是对我姐姐卡罗琳的人格有信心。我坚信，她不是凶手，卡罗琳不会杀死任何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即使几乎所有证据和证词都指向她。”
侦破组几人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为何能如此肯定？”秋阎问道。
安吉拉摸了摸自己右脸的伤疤，“瞧见这个了吗？你们应该听说过了。”
众人点点头。
“这就是我能肯定卡罗琳不会杀人的原因。”
林天佑疑惑的看向安吉拉：“可人们都认为这是卡罗琳会杀人的证明。就像她能伤害婴儿也能杀死自己的丈夫。”
秋阎回答道：“其实恰恰相反，虽然这会证明卡罗琳的脾气暴躁，但正是这样脾气难以控制的人，更不会在前一天偷走毒药，第二天再镇定的下毒。”
“是的，这两者有明显的区别。”苏雨补充道。
“这只是一般的看法，我是说你们并不了解卡罗琳。”安吉拉认真地说道。
“想象一下，一个温柔且充满慈爱的人，只是嫉妒心过于强盛。她在嫉妒心最难以控制的年纪做了一些冲动的事。”
“那件事差点杀死一个孩子，还是自己的妹妹。她会有多害怕和悔恨。她因此留下的巨大的阴影，所以她在尽全力弥补。”
“在她眼中我是最重要的，我是感受最深的。所以我也完全放纵的享受她的宠爱。当然最后我也被惯坏了。”
“我因为还嫉妒埃米亚斯，经常对他恶作剧，有一次我偷拿了猫食想放在他的饮料里，还有一次在他的床里放了只刺猬。”
“她和埃米亚斯的矛盾一半都是因我而起，而卡罗琳永远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她害怕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因为这种恐惧，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她。所以她拥有一个自己的发泄方式，或者说自我防范。”
“争吵？”秋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是的，争吵。”安吉拉肯定道，“只要将它们大声地，毫无保留地用言语喊出来，咒骂出来，把最恶毒的诅咒泼向那个点燃她怒火的人。”
“那股可怕的冲动就会得到释放。喊完了，骂痛快了，她的内心反而会平静下来。这成了她控制自己，避免再次失控的唯一有效方法。”
“这听起来......”林天佑张了张嘴，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听起来很病态，很不可思议？”安吉拉替他说了出来，“是的。但对当时的卡罗琳来说，这是她找到的能让她维持正常的唯一途径。而埃米亚斯......”
“他是个艺术家，情感丰沛,行为举止也像个情绪化的、长不大的孩子。他同样喜欢激烈的表达，喜欢戏剧性的冲突场面，喜欢那种情绪高潮迭起的氛围。”
“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享受和卡罗琳的这种激烈争吵。那种狂风暴雨般的对峙，那种歇斯底里的情感碰撞，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刺激？”
安吉拉看向侦破组众人,“所以，在外人看来，克雷尔夫妇是整天吵得不可开交、水深火热的一对怨偶。”
“但在他们两人之间，这种吵完就和好，和好再吵的循环，某种程度上，正是他们夫妇的乐趣所在。他们以吵架为乐，这是事实。”
侦破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理解了其中的原由。
“要不是当时他们急着把我送走，如果我能留在当地，有机会在法庭上作证，我一定会把这些告诉法官，告诉陪审团。”
“当然他们也不会相信，那时候的我也没想的这么明白。”
“您也是当事人之一，当时警方没让您留下来吗？”秋阎问道。
安吉拉深吸一口气，“卡罗琳被捕的时候我气疯了，我当时天真的以为这只是搞错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可卡罗琳让威廉姆斯小姐立刻把我送去亲戚那，警察当时确认了不需要我的证词，也同意把我送走。”
“您当时怎么想的呢？”
“我当然是不愿意的，但他们说卡罗琳非常担心我，而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远走高飞。”
“之后他们也不允许我去探望她，她也不愿意见我。”
“他们觉得让一个孩子去探望监狱里的至情，可能会对她有不好的影响吧。”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