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起眉，目光在裴烬瞧不出半点异样的脸庞和身上扫视了一番，最后对上裴烬的视线。
“怎么了？”温衍的语气平缓，“发生了什么？”
裴烬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半跪在温衍跟身侧，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厉淮礼手里有阎场控制我的控制器。”
温衍的神色在裴烬话音刚落时完全沉了下去。
“他让你做什么？”温衍瞧着裴烬面无表情的脸，声音听不出喜怒，“又许诺了你什么？”
“监视您，汇报您的一切行踪，包括您见过的人、做过的事，以及说过的话。”裴烬直言不讳，没有丝毫隐瞒，“厉淮礼说，等您不再意气用事时，会毁掉控制器，解开我体内的毒，放我自由。”
说话时，裴烬的视线坦诚地迎上温衍的目光，眉眼间瞧上去冷静平淡。
卧室里安静了几秒。
温衍的手指摩挲着轮椅扶手，嗓音渐渐泛起冷意：“他对你使用了控制器？”
裴烬轻轻颔首：“为了避免他怀疑，我一开始向他发出了质疑，没想到的是，厉淮礼拿出了控制器并激活了我体内的控制芯片。”
一想起电流在自己体内流窜的滋味，裴烬脊背绷紧。
为了彻底震慑他，厉淮礼激活控制芯片时显然下了狠手，那痛楚比温衍第一次开启电流时还要疼上几倍。
“少爷。”他呼吸又沉了几分，眉眼间多了几分冷厉，“那确实是来自阎场的控制器。”
温衍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微微蜷起。
他定定地注视着裴烬，像是在斟酌着什么般许久没有吭声。
裴烬带回来的消息远远超出了温衍的意料，厉淮礼的手段比温衍想象得还要狠。
裴烬沉默地等了片刻，没等来温衍开口，他思索几秒，又沉声补充道：“厉淮礼在我离开前给了我一颗毒药，要求我每个月来厉家找他拿解药并报告您的消息，我按您说的，找借口拒绝了。”
裴烬将另一个膝盖也落回地毯上，向前膝行了几步凑到温衍的轮椅跟前，眉眼短暂地垂下犹疑了些许时间又重新抬起。
“少爷。”裴烬的脸上泛起杀意，连嗓音都裹上一层狠厉，“我可以借着这个身份，想办法毁了他？”
温衍原本还沉浸在思绪里。
在察觉到裴烬的腾腾杀意后，他蓦然回神，对上了裴烬翻涌着深沉冷意的视线。
温衍浅浅地勾起唇，原本在扶手上慢悠悠叩着的手朝裴烬伸出，手指又勾上了项圈上的吊坠。
他笑了笑：“凭厉淮礼的谨慎程度，你要怎么做才能毁了他？”
裴烬的视线随着温衍的动作落在他伸到跟前的手腕上。
“黑市有很多通过气体传播残害别人的慢性毒药，里头有一种摧毁神经的药剂。”他声音沉得如同夜色里汹涌的暗流，“如果您能拿到，可以下在我身上，再通过我让厉淮礼一点点吸收进体内。”
温衍完全没料到裴烬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他眉梢微动，手里漫不经心把玩吊坠的动作都跟着顿了顿。
他的视线逐渐泛起冷厉：“那些毒药在摧毁厉淮礼前，就会先把你毁掉。”
“我知道。”裴烬重新抬眸对上温衍的视线，眉眼重新恢复平静，“我觉得您应该能找到解药。”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温衍冷冷嗤笑了一声。
“这种方式要让厉淮礼完全中毒，需要你无数次重新摄入这种毒药，再接近厉淮礼让他吸入。即使有解药，这种级别的毒药难道会对你没有任何影响和副作用？”温衍的声音听上去越发凛冽，“你的脑子没考虑到这一层？”
裴烬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考虑到了。”他嗓音淡淡的，“但能摧毁厉淮礼，这点代价也不是不可以承受。”
啪！
一记狠厉的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裴烬脸上。
裴烬的脸被打偏了些，又很快正了回来。
他的视线平静地落在温衍骤然变得阴戾的脸，知晓温衍被他的话激怒又一次情绪失控，也没有说什么，将眼眸重新垂落下去。
“少爷，这种慢性毒药需要日积月累，寻常检查很难发现。”裴烬少见的坚持，“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可以试一试……
试个屁！
温衍额间的青筋跟着裴烬的话跳了跳，勉强按捺下去的焦躁情绪险些将又要重新涌上大脑。
“你……”
温衍急急住了嘴，“是不是有毛病”六个字被狠狠咽了回去。
他骤然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
裴烬的这个疯戾的想法，事实上相当符合温衍的喜好——温衍本身就是一个偏爱用伤害自身为代价去达成目的的疯子。
若是换作任何一个寻常奴隶跪在他跟前提出这样的建议，温衍都要夸他几句。
可当这个人换成眼前跪着的裴烬……
温衍神色沉了又沉。
“少爷，您……”
“闭嘴。”
裴烬的声音在此时再次响起，那平静的语气再次激起了温衍心底焦躁阴戾的情绪。他打断了裴烬，视线不大痛快地落在裴烬脸上：“这事再考虑。现在再让我不痛快，你就在这里跪着电一晚上。”
裴烬立即识趣地闭上了嘴。
见温衍冷着脸手指叩着轮椅扶手又重新陷入思绪中，裴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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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转眼间便到了温衍离开厉家前往学校的日子。
一大早，温衍一行人便出现在了厉家大门口。
这个时间晨雾还没完全散开，连风都带着几分萧瑟冷寂，温衍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实的毛毯，裴烬就站在他身侧，眸光沉沉地盯着几个帮忙将行李装上车的佣人。
温衍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一片静谧的厉家别墅。
今天所有人出奇的安静。
厉淮礼出去办事彻夜未归，宋琦芬借口不舒服没法起身，厉榭甚至连消息都没有。
一个都不出现，这越发显得诡异非常。
看来他去学校这一路上会有事发生。
温衍慢悠悠地摩挲着指腹，透着几分病气的脸低低地垂着，掩去了唇角勾起的若有若无的阴戾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