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风没有解释更多，江行衣只好先把那张薄薄的报纸对折，揣进了外套口袋里。
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
萧沉风是不是有额外的信息，知道童医生那个力大无穷的朋友，还是个热爱阅读的时事爱好者？
江行衣想不通，也懒得再想，跟着萧沉风一起，正式踏入了主厂房的车间。
车间内部的空间极大，高高的穹顶下，一排排停工的生产线立在昏暗的环境中。
两人并没有急着深入，而是先在入口附近观察。
“目标有什么特征吗？”萧沉风问。
“除了童医生说的那些，没有了。”江行衣的回答很干脆，“不过他说自己的朋友胆子很小，很乖，现在估计是躲起来了。”
正说着，江行衣注意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在车间的一角，靠墙的位置，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好几排铁皮货架。
货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罐头。
黄桃罐头，午餐肉罐头，豆豉鲮鱼罐头……琳琅满目，标签崭新，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鲜艳的包装纸甚至还反射着微光。
这些罐头跟周围破败、积满灰尘的环境格格不入，干净得像是昨天才从超市买回来的。
两人走了过去。
“这些罐头……”江行衣开口，“怎么没被火烧到？”
半年前的特大火灾，能把整个厂房熏成这副鬼样子，没道理会完美避开这一角落。
“不是没烧到。”
萧沉风走了过去，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在货架的铁栏杆上轻轻抹了一下。
手指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灰尘。
“我们十三局前后派人来过几次，这里什么都没有。”
江行衣的脑子转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这些罐头，是最近才出现在这里的？”
“很有可能。”萧沉风点头，“而且很可能就是童医生的那个朋友弄出来的。”
自己弄出这么多罐头？
江行衣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罐头山，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难道那个所谓的朋友，本体其实是一条罐头生产线？
这也太赛博朋克了。
“童医生说，要把他和他的罐头一起带走。”江行衣提醒道，“看这数量，你那辆车估计装不下。”
他本来还以为一个废弃的罐头厂剩不下多少罐头，没想到会这么多。
萧沉风却不接这个话茬，他盯着那些罐头看了一会，忽然扭头对江行衣说：“你去拿几个罐头下来。”
江行衣没有问为什么是他，点点头。
为了防止罐头里藏着什么危险，他决定用最稳妥的方式。
他抬起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脖子。
站在一旁的萧沉风眉梢微微一动，他听游子闲提过江行衣的能力，但亲眼目睹还是头一次。
一声轻响，江行衣的脑袋就这么被他自己平平稳稳地托在了手里。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没有一丝血腥，断口处平滑如镜。
无头的身躯非但没有倒下，反而站得更直了，一股冰冷纯粹的气息从脖颈的断口处弥漫开来。
“这……”饶是见多识广的萧沉风，此刻也看得有些出神。
“习惯就好。”江行衣手里的脑袋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和刚才没什么两样，“安全措施。”
萧沉风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看着那颗会说话的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赞叹和无奈的笑容。
“游子闲说你的能力很有……观赏性，现在我信了。”
最近的一瓶是黄桃罐头，透亮的玻璃瓶里，金黄色的果肉浸泡在糖水中，看着就很有食欲。
江行衣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瓶身。
冰凉，光滑。
没有任何异常。
他稍稍用力，将那瓶罐头从货架上拿了下来。
就在罐头瓶底离开货架铁板的一瞬间。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手中的玻璃罐头毫无征兆地猛然碎裂开来！
根本来不及反应，罐头里那些黏稠的黄色液体混合着玻璃碴子，化作数道水箭，劈头盖脸地朝着江行衣的脸上射了过来！
还真有危险！
念头刚落，他早有准备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凭借高达18点的敏捷，侧身拧腰的动作极快，足以让他毫发无伤地避开这次偷袭。
然而，他快，有东西比他还快。
就在那混杂着玻璃碎屑的脓黄液体即将糊在他脸上的前一刻。
外套口袋里那张平平无奇的报纸，竟自己窜了出来！
哗啦！
纸页在半空中猛然展开，一行行铅字油墨活了过来，散发出柔和的微光，在江行衣面前构筑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青灵市早报》几个大字在光芒中熠熠生辉，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圣感。
“滋啦——”
腐蚀性的液体撞上光幕，爆开一连串刺耳的滋响，腥臭的白烟滚滚升腾。那些足以熔穿钢铁的液体，却连让报纸上的一个字褪色都做不到，纷纷无力地滑落，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蚀出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小坑。
攻击被完美化解。
江行衣的闪避动作停在半途。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些还在滋滋作响的坑洞，又抬头看了看悬浮在面前，正散发着圣光的《青灵市早报》，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还挺好用的，居然能自动防御。
“看来派上用场了。”萧沉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带一丝惊讶，显然是早有预料。
江行衣刚想问还能不能再给一张，突然，一阵古怪的的声音，从货架的阴影深处幽幽地传了出来。
两人同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货架与墙壁夹成的黑暗角落里，一个高大而扭曲的影子，正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挪动出来。
它很高，几乎有两米开外，但身形却极不协调。
它的右臂是一条正常的人类手臂，但左臂却异化成了一根巨大而臃肿的肉柱，表面布满了罐头铁皮一样斑驳的锈迹。
它的双腿一长一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每一步都在地上拖出沉重的摩擦声。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头。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头颅，而是一个由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罐头强行焊接，堆叠在一起的集合体。
黄桃罐头，午餐肉罐头，豆豉鲮鱼罐头……
那些五颜六色的标签混乱地贴在金属表面，在最大的那个午餐肉罐头正中央，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死死地“盯”着江行衣。